一柱香的功夫后,国君在宫人的簇拥下来到明光殿。
傩美人早就被重重羽林卫押送着跪在大殿上。
国君缓步走进去,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儿,顿时心中一蛰,险些因为心疼而弯下身将她扶起来,可一想到那十六字预言,国君面色一寒,脸色坚毅,径直走上丹陛,在龙椅上坐下,垂目看下来,“傩美人,你可知朕为何要见你?”
傩美人抬起头,略带迷茫的眼神怯怯看着国君,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国君脸色一再沉凉,让福公公将傩美人亲自写的那张宣纸拿来摊开在案几上,眼神梭然冷冽,直直看向傩美人,对她招招手,“你过来解释解释,这十六个字到底是何意?”
傩美人没反应。
福公公立即给宫女们递了个眼色,两个宫女赶紧上前将傩美人扶起来走到国君所在的御案前。
傩美人顺势跪在案几前,呆呆看着矮几上歪歪斜斜的十六个字,愣神了好一会。
国君挥手屏退所有人,然后迫切地盯着她,“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傩美人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算是回应。
国君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满面急切,“到底是什么?这十六个字说的究竟是何意?”
傩美人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在“凤”字上面顿了顿。
国君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冥想片刻,不解地道:“朕的女儿没有嫁在那个方向的。”
凤女西归……说的可不就是公主么?
可是皇室公主要么还小,要么都是招驸马在帝京城开府的,西方哪里有这么一号人?
国君顿感头痛,深深扶额。
傩美人不再说话了,慢慢将手指缩了回去,笔直跪着,仿佛在等着国君的最后判决。
国君每看一次那十六个字都好像被深深刺中心脏。
“男帝亡国……你的意思是南岷会毁在朕的手中是吗?”国君脸色微微扭曲,光影下看来竟有些狰狞。
傩美人身子瑟缩了一下,神色怯怯。
“你别怕。”国君一直都知道她很怕生人,更怕他发火。此刻见状,国君顿时心软下来,连语气都软了几分,“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吼你的,你既然预言了男帝亡国,那你一定知道怎么避免的对不对?”
傩美人摇摇头,紧紧抿着嘴巴。
国君心中焦灼不已,可又不敢冲傩美人发火,只能压在心底,再见不到她有任何动作,国君站起身,拂袖走出明光殿,吩咐外面的羽林卫,“将傩美人送回雪梧宫,重新调一批宫人太监去伺候,规矩还和以前一样,禁止任何妃嫔前去雪梧宫打扰,违者打入冷宫!”
羽林卫首领立即吩咐下去。
没多久,傩美人便又从天牢回到了她的宫殿。
皇后的眼线很快就把这件事传回了凤仪宫。
皇后好不容易才停止落泪,此时正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往高肿的脸颊上敷药,听到禀报以后,并没有露出多意外的情绪,“国君前些日子将傩美人捧到了天上,如果她说的话中听,国君便捧高她,说的话不吉,国君便下令斩杀她,这种做法才最会失了民心,好歹国君也是凰……”为免旁人听到,皇后赶紧住了嘴,心中恨铁不成钢。傅贤曜好歹也是凰女的儿子,怎么就没有学会语真族人的聪慧?!
傩美人已经进过天牢,名声传了出去,眼下要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要么不动傩美人,一旦动了就直接斩杀她,否则再放出来只会落人口实。
“皇后娘娘……”侍女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道:“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国君这样对您,可见那个傩美人就是个红颜祸水。”
皇后冷笑一声,“她要是个红颜祸水,本宫倒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偏偏人家不是地上的庸脂俗粉,而是天上来的神仙,能未卜先知,能预言国运,如今是百信心中的信仰,本宫这个国母的地位在她面前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侍女微微变了脸色,进宫这么多年,后宫争斗见过不少,可她却从未见过这样棘手的,对方不争宠,不骄不躁,更甚至连南岷话都听不懂,普通人更是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容貌虽然比不得皇后,可对方却是国君的心头宝,百姓的定心丸。一旦动她,民心必乱。
皇后望着铜镜中被打得狼狈至极的自己,冷嘲一笑,“国君此时肯定让人传了谋士前来商议对策。”
侍女没说话,国君身边的谋士本就胸有韬略,国君会找他来商榷对策无可厚非。
敷完药,皇后早早就歇下了,临睡之前吩咐宫人,“自今日起,对外称本宫病了,不见任何人。”
女官一惊,“娘娘,若是陛下来了……”
皇后冷笑,“就说被打成重伤,险些毁容,无颜见陛下。”
女官立即反应过来,“娘娘放心,一定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的。”
……
傩美人的十六字预言一经传出,自帝京城开始,各州府百姓以最快的速度扩展开来,一时天下哗然。
凤息和郁银宸已经将扶言之扣在囚车上一路押送到了云州城。
收到消息以后,凤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夜间时分,凤息去看扶言之,皱着眉头问:“扶言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扶言之被困在囚车内,头发松散凌乱,面色狼狈,微微偏转头来,眼中却添了几分柔。
“男帝亡国,拱手社稷;凤女西归,海内清平。这是什么意思?”凤息将自己听到的十六字预言重复了一遍。
“光明正大起兵的理由。”扶言之浅浅勾唇,“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么?”
“可是……”凤息迟疑道:“你这个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南岷的将来女主天下。”
“嗯。”扶言之点点头,将所有的心思在凤息面前摊开来,“你替我荣登九五,俯瞰锦绣山河,我为你征战天下,横扫九州。你主内,我主外。”
凤息愕然,“你才是皇子,该继承皇位的人是你。”
扶言之微微一笑,“对我来说,那不是皇位,那是一个家,属于我们俩的家,理应你主内,我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