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极好,与她平时喝过的茶都不一样。
清冽的眸光亮了亮,澹台引笑赞:“本就是好茶,再配上这么个新鲜的喝法,这茶可真真是大不一样了。”
“那是自然。”荀久抿嘴笑,“你都不知道,为了找到这种名为‘红酥手’的茶,我们来往蜀国的途中,不知停顿了多少次,每到一处茶庄就下去问,问了几十户茶庄才好不容易找到一点。”
说着,荀久含笑看了看扶笙,“若非他有耐心,你我今日可就喝不上这好茶了。”
扶笙抬眸,目光在空中与荀久交汇,隐隐含着几分邪肆之意,那意思好像在说:我做了这么多,晚上必须好好补偿。
一时心虚,荀久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
季黎明咂咂嘴,“子楚,没看出来,你为了博美人一笑竟然还能纡尊降贵亲自去茶庄找茶?”
扶笙淡淡一笑,“那是因为美人值得我博她欢心。”
季黎明迅速翻个白眼,“你们两个,够了啊,当着我们的面,也不知道害臊的。”
扶笙眉心一跳,“你若是知道害臊,只怕到现在都还是单身。”
这句话,间接点明季黎明是个无赖。
“咳!”季黎明重重一咳,清了清嗓子,“现在是谈正事的时辰,不开玩笑。”
扶笙无声勾唇,等着下文。
荀久和澹台引也停止了说话,安静下来。
季黎明摆正脸色,道:“其实女帝这次让我们来蜀国的目的,并不止是来送潘龙珠。”
“那是为了什么?”荀久眼眸内幽光浮动,感觉上,这两个人一提起这件事神情就很凝重,莫非燕京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是关于魏国的。”季黎明幽幽答。
“魏国?”扶笙眉头微蹙,“魏国如何了?”
季黎明抓抓脑袋,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究竟要从何说起。
澹台引也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但她并不急着抢话,安静等着季黎明,算是对他的莫大尊重。
季黎明斟酌了好半晌,才慢慢出声,他先问荀久和扶笙,“女帝怀孕这件事,想必你们俩强大的情报网,早就知道了吧?”
“嗯。”扶笙轻轻颔首。
“是这样的。”季黎明看着扶笙,“女帝怀孕以后,大祭司传信回灵山让君和少爷下来暂代神殿大祭司一职,我们俩这才有机会去往齐国寻找潘龙珠,后来遇到了齐缙公的弟弟雏阳君,我以齐国外强中干的现状给他分析了利弊,劝服他上交大权给女帝以免被楚国和魏国双面夹击,雏阳君听闻以后立即进宫告诉了齐缙公,齐缙公因为小儿子兰祭的关系,答应了下来。”
“于是,雏阳君在大年夜之前便拿着盖了齐缙公印玺的让权奏章前往燕京。”
“齐国一旦把军事权和官员任免权交给了女帝,就代表整个齐国都是女帝直辖这样一来,其他诸侯国便不可以轻易攻打吞并。”
“魏国本来就有吞并齐国的打算,得到了齐国让权的消息以后,魏王身边的谋士私自派人半路拦截雏阳君,准备杀了他将让权奏章抢走,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攻打齐国。”
“然而谋士派人截杀雏阳君的这个消息走漏了,被姜易初知晓,他迅速从魏国出发,将雏阳君救了下来,安全送到燕京,在得知女帝怀有身孕以后,姜易初决定留下不走了。”
扶笙听后沉吟片刻,问季黎明,“如果姜易初不回魏国,魏国内部岂不是要大乱?”
季黎明愁眉苦脸,“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扶笙眉梢微动。
“姜易初是带着虎符去的燕京,并且帮助雏阳君成功把齐国让权奏章送到了女帝手里,姜易初走后,谋士向魏王挑拨,说姜易初有异心,他身为魏国丞相兼上柱国大将军,竟然敢私自将虎符带去燕京,只怕会把魏国机密全部泄露给女帝,届时魏国危矣。”
“魏王是何反应?”扶笙问。
季黎明答:“魏王原本是站在姜易初这一边赞同上交大权给女帝的,然而朝中大臣一边靠,都觉得姜易初把这件事做绝了,理应受到惩罚,否则魏国将会因他而亡。”
“女帝让我乔装打扮去魏国劝慰我外祖父,也就是魏王的外祖父,让他老人家出面表态,可是我才到魏国都城外就被拦截住了,进不了都城,只好回到燕京复命。”
荀久紧皱眉头,“不会吧表哥,你武功这么高强,竟然能被守城兵给拦住?按照你的脾性,便是白天进不去,晚上也一定会想办法进去才对啊,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季黎明唉声叹气,“你们是不知道,负责在城门口拦截外来人员的大将正是顾辞修。”
荀久惊了一下,“竟然是他!”
“对。”季黎明应声,“顾辞修认出了我,将我拉到没有人的地方问话。我告诉他,我准备进城找我外祖父楚老爷子,顾辞修劝我不要进城,说如今魏国禁止任何外来人员入城,顾辞修虽然没有明说,但我隐隐感觉得到魏国内部局势紧张,似乎准备向女帝宣战了。”
荀久满面震惊,“一旦宣战,魏国出战的人将会是顾辞修,他可是姜易初的人,怎么可以!”
季黎明又叹气,“谋士建议魏王将容洛软禁起来威胁顾辞修,如果他不听从命令出战对付姜易初,则容洛以及她肚子里快要出生的孩子会有危险。”
荀久一听,顿时大怒,“魏王囚禁一个孕妇,算什么本事!我还一直以为魏王性格温顺,却没想到,他到底还是遗传了他父王的暴戾本质,此举,与当年先魏王囚禁睿贵妃有什么差别!”
季黎明揉着肿胀的太阳穴,“魏王其实本性不坏,坏就坏在他身边有奸臣,而且魏国满朝文武自恃清高,瞧不起其他诸侯国,瞧不起燕京,更瞧不起女帝,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大燕所有的疆土,总有一天都会尽数归纳到魏国版图,姜易初私自救下雏阳君将齐国转让奏章交到女帝手里,并且带走了调兵遣将的虎符,如今魏国上下早已将他视为卖国仇敌,而这件事,也将会成为大战的导火索。”
魏国势大,天下皆知。
即便强势暴戾的先魏王已经不在,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魏国的势力并没有因此而衰弱下去,说起来,魏国的朝臣大多是才华横溢的精英,可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自视甚高,特别瞧不起人。
从二十多年前先帝送睿贵妃去当人质的时候开始,魏国上到诸侯王,下到文武百官黎明百姓,全都认为燕京无能,唯有魏国才是最该一统大燕江山的最强者。
荀久死死咬着牙,重重一拳捶打在小几上。
她如今仍旧记得当初宫宴上见到恩爱非常的那对小夫妻,记得容洛要吃酸橘,结果顾辞修担心酸到她的牙齿,跑遍大街小巷为她买来甜橘闹了笑话,更记得容洛每日进宫陪伴女帝,用一腔真情感化女帝同意动手术。
这些事情虽小,却点点滴滴流露的都是人间真情。
那个时候,他们多年重逢,仍是至交好友,仍是青梅竹马,可谁能想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不见,所有的格局就都重新洗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