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峻海拿着那五两银子给儿子买了些糕点,还有两只他最爱吃的烧鸡,打算到时候让他和侄子福才分着吃,剩下的银两,他打算让儿子自己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说,他们家也算小发了一笔,总不能让儿子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生活水平吧。
单峻海自认自己是个公平的好爹爹,在给足了闺女九分的情况下,他也是愿意给儿子一分的。
就在他扛着大包小包来书院找儿子的时候,就瞧见了书塾外自个儿揪着自个儿耳朵贴墙站在外头的少年,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是他侄子单福才吧。
“三、三叔!”
单福才似乎没料到单峻海会出现,当即就涨红了脸,扭过头就想要跑。
“福才,单福才你给我站住!”
单峻海一想不对啊,现在是上课的时候,怎么就他一个人站在外头呢,而且看模样,显然是被书塾里的老师惩罚了,他怎么着也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第71章 念书
“福才,你跑什么跑,这么点大的地方,你还想跑哪去?”
单福才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虽然个子长得快,已经到单峻海的腰间了,但两人的腿长依旧不是一个量级的,还没跑多远,就被单峻海给逮回来了。
“三叔——”
衣领都被揪住了,单福才只能苦着脸,支支吾吾地冲单峻海喊了一声。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被你们师长给罚了?”单峻海想着刚刚侄子站在外头用手揪耳朵地可怜样,和村里书塾念书,被那些秀才们惩戒的学生没什么两样,估计在他来之前,这孩子做了什么错事,被书塾里的老师惩罚了。
“福才啊,你爹他赚钱供你念书,不容易啊。”
单峻海看了眼这个小侄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之前还没分家,单福才的束脩出自公中,倒没什么直接压力。
可现在分了家,也就是说单福才一年十几两甚至更多的花销,全得二房独自掏出来了,这么一来,这花销就显眼了。
现在还好一些,单峻海那牲畜棚承包了二哥单峻河田里多半的农作物,至少从收成上来看,那近二十亩田地,每年给他们带来的出息刨除税银,总是有那么五六十两的,可花销不是那么算的。
单峻河还有两个适婚的闺女,他如果学着村里其他人家那样,不给闺女嫁妆也就罢了,但凡想要好好的置办两身嫁妆,还有女儿出嫁时的酒席,这花费就不会小。
单峻海看自己二哥的模样,也不是那种全然不重视闺女的,到时候,总是要给点压箱银子的,梅娘马上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她的嫁妆银,总得攒好吧,紧接着,兰娘也快了。
现在单家二房住的院落,是由当初大房给的那二十两,加上自家贴补点私房银钱搭建的,木料石砖用的都不是顶好的,房间也少,将来单福才长大了要娶媳妇了,这么大的院子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家里还得攒重新起宅子的银钱,加上平日里人情往来的花销,这些钱,其实也攒不下多少了,每年要供单福才这个读书人,确实还是有点压力的。
在这种情况下,单福才不好好学习,就是浪费银钱,辜负他爹娘的期望,单峻海作为长辈,看见了,总得教训教训的。
“我知道我爹不容易,可是三叔,我真的念不下去。”
被三叔教训了一通,单福才也委屈啊,他不是没想过好好念书,可是他真没长读书那条筋,每天听着师长念书就想打瞌睡,看着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头疼,压根就念不进去。
好几次他都想和爹娘说,别送他去念书了,每年省下这二十两银子,给姐姐当嫁妆,给家里建房子不好么,前者,至少还能看见成效,姐姐有了嫁妆,在婆家能直的起腰板,给家里建了房子,自己住的舒服,旁人瞧见了还稀罕,可送他去读书,等于就是将银子扔到了水里,就听个水花声,啥都没有。
但他说了没用啊,大堂哥考上了童生,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二堂哥念书也好,至少时常都能听到师长的夸赞,他娘看着心里憋着一股气呢,生怕他被两个堂哥给比下去,现在他要是说自己不想念书了,恐怕他娘那碎碎念,还有那哀怨的眼神,就能把他给杀喽。
“三叔,你看我真不是念书的料子,这都第三年了,我依旧还在庚班呆着,二堂哥只比我早入书塾两年,却早就已经去了丙班,我觉得,我或许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要不你和我爹说说,让他劝劝我娘,别再让我来书塾念书了?”
单福才哀求着看着三叔,希望对方能够帮他想一个办法,让他脱离苦海。
镇上书塾一共有七个班,分别以甲乙丙丁戊己庚命名,其中甲乙两班称为秀才班,在这两个班里念书的,都是冲击秀才试的学生,丙丁班号称童生班,在这两个班里念书的,都是有望考上童生的,至于剩下的戊己庚三个班,就是启蒙班,在通过这三个班考试的学生,才会升往更高的班级。
单福才都启蒙两年多了,还在最低级的庚班待着,连戊己班都没有升上,足以证明他在念书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了。
“庚班?”
单峻海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也没人专门打听每家孩子的念书进度,单福才这边,他娘王春花就是发言人,每次只听王春花含含糊糊地说不错,单峻海也从来没和儿子福德打听过这个侄子念书的情况,还当王春花说的话,即便有夸张,但不会夸张的太离谱。
现在看来,侄子这情况,和不错完全不沾边啊,亏得他以前还以为这个孩子就算比儿子晚启蒙,也该在戊班或是己班了呢,合着这两年多,他就没有挪过班啊。
“这事让三叔琢磨琢磨。”
单峻海没有一口应下,福才这个侄子,他还是喜欢的,可毕竟分了家,他也没有那么大脸插手二哥家的事,尤其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农家人最看重的读书上。
王春花那牛筋古怪的性子,别到头来埋怨他看不得二房好,要耽搁二房的前途了。
“这些日子吃书塾的菜吃苦了吧,等会儿下学,三叔带你和你二堂哥去下馆子,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三叔有钱。”
看着瘦了一小圈的小侄子,单峻海略有些同情地说道。
“谢谢你了,三叔。”
单福才原本也没将希望寄托在单峻海这个三叔的身上,现在听对方拒绝了,也就淡淡的失落而已,此刻听三叔说要请他下馆子吃饭,这点失落都没了,咧着嘴琢磨起了到时候是吃红烧鱼好,还是吃烧蹄髈好。
“爹!”
看到爹爹来书院,单福德还是很开心的,十岁的大男孩脱去了几年前的婴儿肥,但因为不事劳作的缘故,依旧白白胖胖的,尤其是那张圆滚滚的脸,可爱又讨喜,看上去就和放大版的福娃一样。
“妹妹呢?”
单福德看到爹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他身后瞧,可是左瞧又瞧的,除了看到他爹身后站着的三堂弟,就没见到妹妹的影子,亮闪闪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怎么,光有你爹还不够你高兴的啊?”
臭小子,净想着和他争夺闺女的喜欢,单峻海觉得自己今天来看儿子,那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有,看到爹你来看我,我可高兴了。”单福德咧着嘴笑了笑,跟个没心眼的小傻子似得,依旧一团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