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门轻轻合上带出的一声轻响,屋内仅剩医生与她的问诊者两人。格蕾塔持起红茶杯轻轻晃了晃,然后又将其放在杯托上,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玛拉维纳知道接下来她就要说话了。
果然,玛拉维纳听见格蕾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我知道您对于性别研究有很深的见解,并且在性器官重塑等方面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所以请您回答我,omega要想取出腺体和宫腔会面临哪些风险?”
这个问题让玛拉维纳不免有些意外。
alpha沉吟后询问:“这种手术必然对omega的身体有所损害,但具体程度因人而异,您可否将那位omega的基本身体情况告知给我?”
说话的同时,玛拉维纳看见格蕾塔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她嘴角的弧度变得如四周油画上浮动的线条般隐隐约约。
“我想,她的身体素质可以说非常不错,比之alpha也不差甚至更好。”
玛拉维纳很想让自己的思绪落在任何可能与格蕾塔发生关系的omega身上,然而无论是格蕾塔此时讳莫如深的神情,还是她口中体质相当好的omega,又或是前不久那场成人礼上流出的传闻,无不引导着医生走向某个一旦曝光就会震惊甚至是惊骇众人的猜想。
格蕾塔支起下巴,一侧手肘靠在软椅的扶手之上,俏皮地挑起眉。
“玛拉维纳医生,您的猜测是正确的。”
隔着凝滞的空气,她们安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刻,两人无需将那个彼此已然心知肚明的事实说出口。玛拉维纳心中一点点溢出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因为格蕾塔看上去并不开心。她想,自己或许在为对方感到叹惋、怜惜也说不定。在她心目中,格蕾塔始终都是最初所见那注定会继承母业的、不断攀越成长为更为强大首领的alpha。
“那位omega一直认为自己是身体不健全的怪物,包括过去您曾为她上门诊断身体,她也断然拒绝了您对她下体的检查。如果更早一点发现异样,她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又或许上天早已给过提示,她的资质好并不受益于天赋,如果要追根溯源,不如说后天努力起到一定作用。”
格蕾塔低目笑起来,和玛拉维纳脑海中alpha小女孩未脱稚气的笑相重合。医生在莫名情绪的推动下脱口而出:“不。”
不是这样的。
每一次去见格蕾塔,就像打开一个藏着惊喜的宝盒,玛拉维纳总能见到又有新的变化的小alpha。她眼看着,女孩努力学会了提起冗长裙摆的同一时刻握枪瞄准靶心精准射出每一发子弹,又做到了举起红酒杯在宾客中游刃有余。可实际却是,高高在上的女孩在众人视线之外因无意降临于她身上的错误而视自己为畸形的怪物,尽管她自己是多么的出色,是艾尔琳的骄傲。
即便性别倒错既已成事实,但这从来不是身为受害者的格蕾塔的错……
“每一个人失去什么、得到什么均因人而异,因为上帝眷顾每一个人。正如您所说,那位omega拥有不逊色于任何alpha的天赋和努力,她之所以如此优秀,在于光辉照在她的身上,因此‘凡有的,还要加给她,叫她有余’。问诊至今,我曾见过不少拥有过人天赋却无动于衷、最终荒废己业的alpha,也见过许多天资不高却发奋图强、最终前途无限的omega,他们无不充分证明了一点。”
玛拉维纳停下,凝望格蕾塔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双眼,然后像是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缓缓道:“性别可以是枷锁,也可以是钥匙。”
等到玛拉维纳说完,格蕾塔微微地笑了。
“谢谢您的安慰,玛拉维纳医生,那位omega听到会很开心,这些想必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比任何赞美之语都更让她动容,要知道像您一样乐于认同omega的alpha可不多。”
安慰……
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坦白。
玛拉维纳不自觉地倾身,以完全打开的姿态朝向对面笑容有些忧愁的年轻少女,像是被彻底打动了心一般,缓缓动了动唇。
“请不要妄自菲薄,您的才能、资质、品行都让我钦佩,如果您信任我,我定会尽我所能帮助您,只要您需要。”话说出口的刹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医生立刻垂下头避开格蕾塔的目光,却不忘紧跟着说道,“这句话,请格蕾塔小姐转告那位omega小姐。”
对方说话时,格蕾塔十指交叉放在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