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开幕(2 / 2)

回到办公室,沈兆墨在一摞资料前坐下,黑棕色的木地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木头特有的亮光。浅灰色的办公桌上,一份份资料整齐的摆放着,一块不知被人“摧残”了多少遍的透明玻璃白板上展示着现场与被害人的照片。

舜市警局一如既往忙的不可开交,人们一个个焦头烂额,由于案子的压力而加重的工作,使重案组的每一个人都面露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

这种犹如置身于迷雾中不知方向的感觉让沈兆墨十分厌恶。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凶残的杀人事件,比这起更血腥、更残忍的比比皆是,但从未有一件能让他的心如现在般忐忑不安。那具被精心“安置”过的尸体与其说是谋杀,不如叫做……对,叫做艺术品。从案发现场到死者,从里到外都笼罩着无法理解的神秘以及怪异,满是无法言语的疑惑。

沈兆墨极为不喜欢难以控制的东西,此时的他就像驾驶着一辆没有车灯的车,毫无方向的闷头在黑暗中向前进,心惊胆战的生怕前方驶向的是万丈深渊,别说难以控制,根本就是无法控制。前方等待他的是平坦大路还是万丈悬崖都是未知数。

那精致的、仿佛成完美黄金比例的五官再一次因疑惑而微微扭曲起来。

“泡在颜料中、被挖出心脏的尸体,含在嘴中的娃娃,干尸蜡烛,这话题媒体肯定喜欢。可惜啊,老墨同志,咱们什么都不能说。”

打趣的话语,明亮的嗓音,一个人快步走进办公室一把勾住了沈兆墨的脖颈。

穆恒有一张十分阳光面孔,圆润的下巴,挺拔的鼻梁,一双大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自信的光芒。他拥有一副标准的运动员身材,古铜色皮肤,强健的肌肉透过身上的运动服隐隐约约的突显出来。

穆恒和沈兆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到高中都在一起,直到考大学那年,沈兆墨去了英国金斯顿大学,而穆恒则考上了本地公安大学。忙碌的学业让他们只有在暑假才能得空见上几面,穆恒常常打趣道他们就像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相会。

沈兆墨不耐烦的一把拨开缠绕在脖子上的手臂。

“于坤是个老好人,为人热心、沉稳,对待病人很有耐心,在医院的口碑也很好。对待朋友也是平易近人,简直就是个圣人,谁会跟这样的人结仇?于坤的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他是打车去的舜市大学,听完演讲后回医院开的车。医院入口的记录上显示他的车是下午三点二十分的时候离开的,摄像头拍到他的车最后一次出现在去往水帘山方向的高架桥上,之后就找不到了。那个地儿穷山僻壤的,进去就没影了。”

“病人方面呢?”

“于坤的病人大多有不在场证明,病的严重点儿的都在家或是医院,被人牢牢看管以防伤人或是自残,病的轻的都在工作。至于那些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病人,我也都一一询问过了,没有谁跟于坤有过仇怨,更别提把人剖开取出心脏,拔出牙齿塞进娃娃,再找干尸来插蜡烛。以防万一,我又详细做了一遍背景调查,还是什么也没有。尸体被发现的那天刚好下过雨,大雨过后,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毛发,尸体本身又被凶手精心清理过,干净的“一尘不染”。”穆恒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感叹道。

“舜市大学的情况呢?”

“大学给我了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一个是来自澳洲格里菲斯大学考古与历史学的华裔教授袁青,另一个是教授的学生名叫……澹台梵音,博士生,于坤参加的好像就是她论文发表会。”

“只有两个人?”

“因为是随意参加,不是报名,因此并不知道具体哪些人在场,校方说等核实好了再通知我们,这两个人是绝对在场的。”

“问的怎么样?”

“袁青教授承认见过于坤这个人,但印象不太深,只记得他问了自己学生很多问题,他们交谈的时候自己退到了一边和朋友聊天,并未听见谈话内容。”

“学生呢?”

“人……没找着,试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人也不在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放心,我盯着呢,一定给你找到。”

说完,穆恒再一次勾住了沈兆墨的脖子。

沈兆墨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便由着他摆弄自己的肩膀,继续问道:“巡山的叫李德的人说了什么?”

“他啊,吓得连一句完整话都没有,案发时正好他休假,在家喝了些酒,便上床睡觉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星期一、三、五,加上星期天晚上上班,巡山的就他一人。”

“死者妻子的状况好些了吗?”

“听医院的大夫说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听到丈夫的死讯当场就晕倒了,怪可怜的,得过两天才能见人。”

“于坤的其他家属呢?”

“他的父母早亡,有个弟弟,二十八岁,不过脑子好像不太正常,就住在他们家对面。”穆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能见吗?”

“不好说,因为于巽的情况时好时坏,连于坤被害的消息都不敢告诉他。”说着,穆恒递过去一个绿色的文件夹,“这是补充资料。”

首先是有关妻子仲怡资料。仲怡,今年40岁,曾是中央医院药剂师,三年前辞职,后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妇,两人膝下无子,夫妻感情却非常的好。案发时,她一人留在家里,并无不在场证明。仲怡的身材矮小,靠她一个人从杀人、再到抛尸清理现场,可能性不高。

被害人于坤老好人的个性在朋友间是出了名的,兴许是专业的原因,他对人的变化十分敏感,如果遇到朋友不顺心,或是有谁家夫妻之间闹矛盾的时候,他都耐心的前去劝导。说通俗点,此人十分的爱管闲事。

老好人于坤在医院里也是一样,精神科的工作相比于外科来说要轻很多。闲暇时,于坤对感情不顺或是心情压抑的小护士们进行开导,护士们也愿意将自己的心事讲给这位大龄朋友听,因此,于医生的“心理热线”在护士们之间很是有名。

去年,一件意外让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平复心情。

时间发生在去年7月8日。当天傍晚时分,舜市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具年轻男子的浮尸,尸体立刻就被警方捞上岸。经过失踪人口档案系统的比对,死者确定为赵易龙,今年二十三岁,大学辍学,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赵易龙的尸体被发现的前三天,他曾因为连日的失眠被家人送到了医院,于坤为他开了点药,两人又聊了一下午。根据护士的口供,赵易龙离开时面色平和,临走时经还跟护士门打了声招呼,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而言,这相当于向康复迈了一大步,所以护士门都记忆犹新。没想到第二天,也就是6号,他就失踪了。赵易龙的尸体被发现时,它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根据尸体的状况判断,是他的尸体随着水波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所致。推断死亡时间是6日晚深夜12点到凌晨1点之间,死因为溺毙,警方最终判定为自杀。这次的事件对于坤来说打击巨大,赵易龙是他治疗时间最长的一个病人,他始终坚信只要再过一两年,赵易龙就可以像平常人那样生活。事件发生后赵易龙的家人从未责怪过他,反而不停的道谢,这让于坤的心中更过意不去。

“赵易龙的家人都已搬到了别的城市,离开了舜市。”

穆恒接过沈兆墨递回来的资料,自己直接坐在了他的桌子上。

“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约是半年以前。”

“谋杀的可能性?”

“查不出他杀的可能。”

“也就是说跟着起案子没关系?”

“现阶段来看,是这样。”

沈兆墨随手拿起一张纸,用他在最佳刑警颁奖典礼上获得的金边黑色印花钢笔画着无意义的图案,这是他专注某件事时的习惯性动作。

“虽然不知道被害人有没有恢复意识,但至少可以确定,他在最初应该陷入无法反抗的昏死状态。如果凶手单纯要人性命,完全可以选择更快更利索的方式杀死他,然而他却选择用一根木棍从口腔内活活把被害人捅死这一即麻烦又费时的方式。为什么?”

“虐待被害人?享受施虐时的乐趣?”

“我不这么认为,光被害人处于昏死状态这一点就不符合。施虐型凶手特别喜欢目睹他的施虐对象受到极大的痛苦,他们要被害者害怕,要他们处于完全无奈的状态下彻底放弃挣扎,任其摆布。杀人不重要,而是追求对另一个生命的完全控制,从中感到满足,感到过瘾。在别人心中造成恐惧是施虐性凶手最大的乐趣,就是说,被害人要醒着,这是关键。凶手喂他吃大量的生物碱使其进入昏死状态,让他们感受不到痛苦,这与虐待性杀手的性格相矛盾。”

“很难判定动机为单纯的怨恨。取出心脏,点上蜡烛插在干尸上,娃娃的头,满口的牙,根本就是前所未闻之事。”穆恒看向沈兆墨,说。

“鬼怪之类的迷信即便出现在大都市中也不足为奇,燃烧的蜡烛以及放置中间的心脏,还有死者的陈尸位置,确实有着某种神秘主义色彩。我们清楚世界上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可它们混入平凡人类的正常思维里,迫使这些人去相信如此之类的异端事物,并且相信通过它们就能获得打破悲惨命运的力量,这是毋庸置疑的。”沈兆墨认真的说着,看来他在认真考虑它的可能性。“现在搞不清楚的事太多。第一现场在哪里?死者是在山中的哪个位置被推落?生物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拔掉死者的牙齿?还有,娃娃,在他口中塞娃娃要干什么?”

说完,沈兆墨继续在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看不懂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