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却仍旧保持着微笑,没让对面的人察觉出端倪。
“袁教授三天两头把我当仆人使,他以前在现场时,可没少前后跑腿,到最后现场的地形我记得比谁都清楚,闭上眼都迷不了路,核对名单这种小事不成问题的,您在旁边歇歇,交给我就行。”
可霍教授还是牢牢抓紧清单,口中发出慈爱的劝说声:“我可不是袁教授,怎忍心使唤你这么个小姑娘,我核对差不多了,没剩下多少,我自己来就行。”
果然,不太对劲……
澹台梵音脑子想着该如何应对,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四周零散摆放的文物,突然间,她目光定格在一张蓝色塑料防水布上,那上面原本并排摆放着从陪葬坑里挖出的人骨,澹台梵音记得自己前段时间来时还特意计算过陪葬人数,而现在……人骨看上去……少了……
澹台梵音瞬间倒吸一口气,望向霍教授的眼神也产生了变化。
“这样啊……那好吧,您千万多注意身体,您要是累倒了之后的研究工作怎么办。”她努力保持平常语调,此时打草惊蛇绝不是上策,而且自己、外面两人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鬼知道这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想到这,她不由得在心里祈祷,祈祷那俩人千万别在这时候进来,否则就更麻烦了。
遗憾的是,想法总与现实背道而驰,该说姜是老的辣呢,还是做亏心事的人都比较敏感,反正霍教授大概是两者兼备。就在澹台梵音转身要离开之际,大门忽地一声在她眼前重重关上,随后是一声“嘎哒”声,门竟然自动上了锁,澹台梵音缓缓转回头,霍教授手里捏着黑色遥控器正冷冷地看她。
……该死,门被改装了。
霍教授走近几步,褪去脸上的笑容,换上了副无丝毫表情的冷漠面孔,“你看着年轻,观察力倒是敏锐,我听袁教授说你经常跟警察混在一起,是不是跟着他们锻炼出来的?可惜啊,谁让你不知死活的到这来,打破了我的计划。”
澹台梵音打心眼里感叹自己的运势,真够倒霉的。
“你是商人的同伙,到这来是来拿人骨回去做实验的对不对?”
霍教授掏出一把匕首,把清单随手扔在地上。
“为什么?为了名还是为了利,是由于什么让您这样的学者助纣为虐?王银林是你杀的吗?”
他皱了下眉,“王书记的死跟我没关系,别把莫须有罪名安到我头上。我不为名也不为利,那些对我来说狗屁不是,你太看轻我了。”
“你拿刀对着我,还想让我高看你?不为名不为利……我想想,那就是图技术本身,霍教授……你想让谁复活呢?”
似乎被戳到了心底最脆弱的部位,霍教授的嘴唇微微颤抖,“……我的家人……妻子、孩子……我要让他们回来!”
澹台梵音隐约记得,去年霍教授的妻子开车出了车祸,他妻子当场死亡,十八岁的儿子成了植物人,上个星期因器官衰竭去世。
“您要搞清楚,哪怕商人的基因体外排序技术真的成功,‘重生’了您的妻子儿子,那也是陌生人,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那样就足够了,只要让我知道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足够了……”
哪怕成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哪怕所谓的“重生”是从婴孩开始,哪怕或许无法看到他们长大成人变成自己熟悉模样,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都可以忽略不计,只要重要的人还存在于这世上,就都是值得的。
就是这种可望不可即的愿望支撑着他在家人离去后依旧活下去……
霎那间,一阵不合时宜的心酸涌入澹台梵音心间,她双眼发涩,感到自己的眼眶似乎红了。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假如你还想要自己和外面同伴的性命,就老实的跟我走。”他停了停,看了眼手中的刀,开口道,“我不想杀人,所以你要跟我走。”
“我不会跟你走,你也杀不了我的……”澹台梵音低沉的说,“即便我没有男性强壮,您也并非七老八十似的老的不能动,可对付你一人我还是做得到的,你拿刀子威胁我,意味着就算我重伤你也只会是正当防卫,更别提我外面还有两个朋友,他们在察觉我没出现后会立刻报警。我们之间最多会出现你死我亡的局面,不过我对此表示怀疑,所以,你……”
就在这时候,霍教授瞬间脸色大变,面色变得通红甚至泛着血气,他双手扒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并且不停地抓挠,让他的面容变得狰狞无比。在身体摇晃了两下后,霍教授猛地栽倒在地上,澹台梵音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紧紧握住手腕,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哽咽的声音从他充血肿胀的喉咙里传出。
他是……中毒了?
澹台梵音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霍教授用绝望的神情望向天花板,眼睛随即变得空洞,握在手腕上的手在一下秒软绵绵的滑落下去。
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澹台梵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他的颈部——什么都没感觉到。
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