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裴廖已经将昨晚准备好的各种军需物资运往北越边城夙阑之时,正在夙阑城的纳兰夜却已经坐在城主府中,听手下亲卫的报告。
夙阑这座位于北越边境上的小城,和每一座边陲城市都差不多,但却更甚。
破旧,萧条,街道坑坑洼洼,两旁的房屋也大多年久失修,摇摇欲坠。偶尔几家店铺外挑着的招牌也破破烂烂,桌椅肮脏不堪,里面也没几个人。在遭受常年战火的洗礼下,这里的百姓已经完全麻木了,常年吃的朝廷的救济粮,基本只剩老弱病残,犹如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
街头的孩童是唯一显得有几分生机的,但那褴褛的衣衫,瘦骨嶙峋,可怜巴巴的眼神,见了西楚士兵经过便是一窝蜂躲在街角不敢出声,等到队伍离开才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偷看,而后又到处寻找可吃的残羹剩饭。
夙阑的情况,远比宁海糟糕十倍。宁海就是裴廖等人暂时休整的西楚边城之一,比起宁海,夙阑简直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
难怪夙阑兵微将寡,空有五万人守卫却不顶用,当纳兰夜带兵突袭之时,他们并没有做太多的抵抗就溃不成军,节节败退。等纳兰夜占领了夙阑之后,查看了全城情况,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一仗赢得如此轻松。
本来是抱着为洛青鸾报仇,为西楚彻底解决心腹大患的念头而来,等纳兰夜明白了北越边城夙阑的情况后,再派人去了解城中的情况,痛恨韩逊的念头更多了一种燎原的冷意。
如此北越,自五年、不,应该是六年前了,那场败仗后就彻底衰败,再也没有了励精图治,忍辱负重想要打败西楚的可能。虽然北越帝韩逊从来没有忘记过报仇,甚至还严肃了朝纲,整治了一批官吏,但是他性格偏激固执,冷厉无情,又遭受了父母双亡的沉重打击后,越发变得阴暗。
北越京城的情况,纳兰夜还了解的不多,纵然有暗夜堂的探子混入其中,也没有打探到太多的消息。本来还以为这次主动进攻北越会遇到猛烈的抵抗,所以他才一开始就选择了偷袭的方案,却没料到第一场就旗开得胜,越发坚定了纳兰夜要直攻北越京城的念头。
韩逊为了复仇,如此民不聊生,已经自私到不管臣民死活的地步,看来北越迟早要亡。与其苟延残喘痛苦挣扎,不如由西楚来结束,等北越的国土并入了西楚的版图中,对于那些只为了吃饱穿暖的老百姓而言,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元帅,这些都是城主府留下的资料,还来不及烧毁的,都在这里了。”亲兵将手里抱着的一批资料放在纳兰夜面前,而后退了下去。
按照纳兰夜的预计,本应该攻占了夙阑之后稍作休整就继续前进的,但他在看到了夙阑百姓的情况后又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如果能够以最少的兵力就赢下这场战争,纳兰夜自然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兵去牺牲。他想要利用北越本身的弊病,利用北越这些宛如难民一般的百姓,加以利用,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战争从来没有公平,只有输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就算北越会有少数人知道他的心思,扣一个虚伪、腹黑的帽子给纳兰夜,但只要西楚能够给这些快要被逼死的北越百姓一条活路,想来大部分的人都会愿意成为西楚的臣民。
骨气尊严,忠君爱国,那是某些读了书,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卫道士们用来哄骗愚民的,当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屋无片瓦时,他们只想要活下去,因为蝼蚁尚且贪生。
原本的夙阑城主王奎栋,在西楚军攻来之际的最后一刻自杀。对于这样宁死不降的城官,纵然只是个小小的敌国五品官员,纳兰夜也是佩服的,但在看了这些残留下的资料后他更明白,王奎栋不是不想活,而是他只能死!
作为值守边陲的城主,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人在城在,城灭人亡。如果王奎栋敢丢下百姓逃之夭夭,那北越帝韩逊也不会放过他,一辈子也要被通缉。而且王奎栋还有家人,亲戚,死了他一人还能落个忠义之名,否则只怕还会落个满门抄斩。
心头越发沉重,纳兰夜缓缓合上卷宗,半响才出声道:“城中情况现在如何了?”
立在一旁的袁兴立即道:“回元帅,城中目前还有百姓一百八十五户,青壮年不足一成,而且多有患病,其余四百三十一名妇孺老人,孩童四十二名。已经严令所有士兵不得无故骚扰百姓,而且还给一些病重的户患送了汤药。不过元帅……”
大致汇报完城中的情况之后,袁兴试探着问道:“我们已经在夙阑停留七天了,若是再不继续北上,只怕北越朝廷就会有了对策,下一战再打起来,只怕我们的将士会死伤的更多。”
“嗯,本王自有主张,不必着急。”
“还有,元帅,昨天已经有下面的一些小兵议论,说城中的百姓有一些向我们的士兵讨要粮食的,看来是真的要饿死了。这些北越的百姓竟然敢向敌国大军讨要活命粮,这……”
说到这里,袁兴也是啼笑皆非。
若不是楚王自进城前就下令,严令骚扰北越的百姓,更不许动他们的任何东西,否则的话,这些手无寸铁的敌国老百姓,早就被占了整座夙阑城的西楚士兵们屠杀的干干净净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