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说道:“谢侯爷美意,只是奴婢在良媛主子那里做惯了,怕是不能……”
姬威本来也只是顺口一提,他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也不至于多稀罕一个东宫的丫头,只是瞧着宝儿惊愕的眼神和慌张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悦起来,狭长的锐利眸子微微眯起,“她倒是养熟了你,爷问你一句是情分,就是不问,你又能怎样?真以为你那什么良媛主子能护得住你不成?”
宝儿愣愣的,她在姬威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算短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升起丝丝缕缕的害怕,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来,眼圈都有些发红,简直像只被提着耳朵拎起来的兔子。
“噗嗤……”姬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自己倒是先笑了,后退半步,高高在上的语气陡然变换成了少年清亮的声线。
“好了,眼睛都红了,我就那么吓人?你……念在你伺候过我一场,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
少年的靴底踏在青石地面上,身影慢慢的拉长,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宝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谓是莫名其妙了,她有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情就问长青的习惯,长青总是能给她不一样的解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本能觉得今天这事不能说给长青听。
这边莫名其妙,那边却是更莫名其妙了,几个侍官跟在宁骁侯身后,总觉得是自己没睡醒,如果刚才没看错,是宁骁侯想收通房,没成?要知道宁骁侯年少功高,英武不凡,是京中多少女郎的春闺梦里人,别说区区一个宫女,就是官家小姐也都上赶着想去做妾的,就这么,被拒了?
姬威也没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几步绕开花园,转进兴华苑,本来外头都要宵禁了,他一个外男不好进去,但他有东宫的腰牌,又是姐姐想见他,所以一路通行无阻。
姬威进去的时候,姬婉正对着烛光绣花,将门小姐很少能有他姐姐这般海棠牡丹似的雍容美貌,也很少能修得他姐姐这般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小时候他只觉得姐姐能配得上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后来才渐渐明白,一个女人要的,绝不仅仅是个尊贵的身份。
“来了也不吭声,连个通报都没有,没规矩。”姬婉把手里的绣绷放下,姬威瞧了一眼,绣的是山水墨画,那个倒是比花鸟虫鱼难绣得多。
姬威也不客气,自己提了马扎坐到姬婉身边,靠近了,笑嘻嘻说道:“我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大晚上让人把我从府里叫来,就规矩了啊。”
姬婉瞥他一眼,把手里的绣绷又拿起来了,四五根绣花针插在上头,针尾的颜色深浅不一,姬威撑着头看她绣,少年俊俏眉眼在烛光下亮得几乎发光。
“我记得你学过医理,我这两天心神不宁,宫里的太医我是不信的,你给我把把脉,看到底是怎么了。”
姬威这才发觉,姬婉的脸上描了妆,他脸色微沉,一把抬起姬婉手腕,两根手指搭在她脉门上,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姐,没人告诉你,你有身孕了吗?谁给你吃的寒凉东西,差点连胎都坐不稳!”
姬婉早前就有猜测,如今只是证实了,她按上小腹,轻声道:“昨天太医就来过,说是经血不调,他开的药,我之前觉得是许氏,后来觉得是太子,再后来就懒得去想了。”
“许氏都死了,那两个护着自己的狗杂种还来不及,除了江承还能是谁?”姬威霍然起身,“我去知会爹一声,让你回府小住些日子,起码先保住胎,其余的事,日后慢慢跟他算!”
忽然,姬婉握住了姬威的手腕,美目微眯,低声道:“江承那个人我清楚,他不想让我有孩子,说明朝廷有对姬家下手的心,你别冒这个险,要是我猜的不错,哪怕是我把孩子生下来,他也是不会留的。”
姬威咬牙说道:“我跟爹在西北打了半辈子的仗,起初也不过就是想要守家卫国,可笑我拿性命侍君王,君王以鸩酒待我!他只当自己在折腾帝王心术,却让阵前流血的将士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死无可依,老幼无亲。他江家做的好啊,都这样了,还要害你!此等君上……”
“别说了。”姬婉的眸子微微的眯起,看着姬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清楚爹的性子,你想做的事情,他必定不会同意。”
姬威轻声道:“姐,你放心,我不做谋逆臣子,只想要个从龙之功,我知道这江山还没到改朝换代的时候。”
姬婉拧着眉看着他,知道这个弟弟自小就有主意,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听,但还是不放心:“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太子是绣花枕头,那两个就完全是草包,你……”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景王?”
姬威正要说话,耳朵忽然一动,随即一脚把紧闭着的房门踹开,正见一抹朝着走廊奔去的宫人身影,他眯了眯眼睛,几步上前,按住那人肩膀,反转过来,面庞却有些熟悉。
“白鹊?”姬威挑起眉头。
姬婉也追了出来,她找姬威来之前,就已经吩咐燕儿把院子里的人都遣走,这个新来的宫女却胆大包天跑来偷听,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