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科范主任的办公室里,经常有医药代表来拜访,甚少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但是今天警察抓了仓管后,她就罕见地躲开了拜访者,独自闷在了大输液制剂室那边的小办公室里。
警车一天进出省院三趟,抓走采购员的事儿,让她如惊弓之鸟,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趁着还没有下班,她赶紧去院长办公室,却被院办的小办事员告知,院长下午上班没多久就被电话叫去了省厅。
冷汗刹那间就浸湿了她的后背。
怎么办?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下楼,边走边思量。
等院长回来吗?
不行!
万一院长是被约去谈话呢?以自己知道的院长的事情,约谈后他就会和“双规”的那些人一样。
百般思量后,她决定先采取措施自救。这也是变相在救了院长了。
她去找财务处的处长。
——这是几年前被院长一步步地提拔起来的。从副科长到科长,如今以副处长的资格代理处长,只差年资罢了。这是老财务处长还没退休的时候、院长就着意培养的、新的心腹人。
在她面前,范主任的资格老的可以让她跪地。
“小王,前几天院长说你这边“双节”的现金紧张,让把我那边收到的医药公司的份子钱,也归到你这边的账里统筹安排,做过节的费用。你看是你过去点钱还是安排哪个出纳过去?”
临近“十一”恰巧与“中秋节”相连,王处长这几天正在为钱发愁,刨除要发工资的缺额(上级只给省院部分工资额度的拨款,差额自筹)、还要给全院职工发“双节”的实物,要发现金。院长还隐晦地表示了想买多一台新车做专车——他是半点儿也不想用费院长的长子做小车司机。
多一台小车,就可以多一个小车司机。
王处长得知院长的心思,当时立即端着酒杯与院长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对象以前在部队就开军车,卡车都开得以一边轮子着地不带翻车的。现在锻压厂也不景气,让他过来给院长您开车好不好?没什么人能比得过他的能力和谨慎了。最安全了。”
当然是最安全了。
可院长当时的回答是:“那也得院里增加了小车啊。”
事后,王处长好好地算了好几天,撇开工资的差额不管,也得要三十万的现金才能够满足双节和购车的要求。
她细长的手指在办公桌的台历上一下一下地画着, 22号了。还有一周就“十一”了。
唉。真愁人!
做到这个位置才明白为什么老处长总是紧锁双眉,为什么他每天都喊没钱。轮到她自己做处长了,每天睁眼就想的问题是——缺钱;缺钱,也是每天入睡前思量的。
有时候她都庆幸,幸好自己不曾在建住院大楼的时候做处长。那时候她眼看着老处长的头发从黑白掺杂,变得如雪一样晶莹。
范主任过来这么一说,王处长立即就激动起来,这是雪中送炭啊。
她不是没想过去问范主任调头寸,但她更明白范主任那里有钱、有多少钱,不是她应该、能够觊觎的。
无论是为什么目的,她都不能朝范主任的钱伸手。知道、能把握好分寸,才是她从医院那么多财务人员里脱颖而出的根本。
但如今范主任主提出解决双节的燃眉之急,她心里先是感激院长的安排、然后也隐隐盼着这笔钱够多、除了支付双节的费用还能够买新车的。心里的想法多了,平日里非常谨慎的人,就顾不得思考为什么警车去而复返了。
仓管被带走和刘主任、沈主任被打有关,下午的时候,她对象就给她打听到了。她以为警车这趟还是带的与俩主任被打之事有关的人。
她是真的不知道警车这一趟带走了药局的采购员。
“我和你去就可以了,这是多了不好经手的人。”王处长立即表态。
范主任的心立即像百灵鸟飞出了鸟笼,要在长空里放声歌唱了。明明是如释重负,她偏偏能继续维持沉重的板脸模样点头,“你带着东西,算啦,我那不少纸盒箱子。你跟我来吧。”
王处长很仔细小心地锁好自己的全部抽屉、卷柜、办公室的门。财务处有看着她她与药剂科主任一同离开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着、会心地笑起来。
医院每月的收入是多少,大家不像把着总账的王处长知道的那么一清二楚,但是那些积年的老会计,在医院收费处轮转过的出纳,也都能猜测出来个差不多。
如今看来“双节”的支出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