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记欣然允诺。她要过记录,仔细看了一遍,检查无误后签字。然后带着小高施施然离开了。
“可恨!省院从院长到书记简直都滑不溜秋的。”
“所以,多年以来这省院始终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不是没有机会,五年前就是一个好机会。”
是啊,五年前那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上面只要派个一把手下来,就解决了多年为难的全部问题。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让舒文臣得了一把手的位置。
天时地利人和,被舒文臣占全了。
那么明年倒出来的那个位置,该不会真被他再度拔得头筹去吧。
“那个我们明天找陈文强谈话吧。那陈文强是个沾火就着的急性子。麻醉意外发生的时候,他是院长助理,负责外科部分的医疗工作。”
“好。”
不用等明天,陈文强到了院办换了白大衣、就来小会议室找他俩了。
*
梁主任照例在下班前过来十一楼看看。正好看到李敏带着人在查房,认真的询问、虽然简单但是到位的讲解,他在心里暗暗点头称赞。
这是一例急诊开颅止血术后的患者。
“高血压脑出血术后的患者,我们要注意的常见并发症是肺部感染、上消化道出血、发热、水电解质紊乱,还有一条是深静脉血栓。最后一条我们没有太好的预防措施,只能让护理者做真正到位的下肢按摩,促进血液流动,减少血栓发生的几率。”
俩实习生一个听一个记,看起来比较认真。但是马大夫和邓大夫俩人始终拿着小本子在记录。
李敏用主任身份查房的次数很少,但每次说的东西,都是他们这阶段正好能用上的干货。
“肺感染的预防措施有哪些?”
俩实习生你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对方回答。
马大夫见俩人不会,就开口说道:“要注意避免误吸。昏迷患者要及时做气管切开,嘱咐护士每半小时吸痰一次、”
“气管切开的指征?”
马大夫没吭声。
李敏等不到回答,就自己往下讲解:“一般来说,昏迷三天以上的患者并有上呼吸道梗阻体征发生了低氧血症,这个我们用血氧饱和度来判定。就要及时做呼吸支持了。”
“还有什么预防措施?”
“用抗生素。”
“抗生素的应用有什么说法?”
“先用广谱的,然后根据菌培养的结果,调换为敏感的抗生素。”
患者家属在边上听得很认真。
“上消化道出血的原因?”
“应激。”
“处理方法?”
“首先是胃内灌洗。100ml冰生理盐水加2mg去甲肾上腺素,从胃管打进去。其次用抑制胃酸的药物雷米替丁150mg加到100ml的生理盐水静脉点滴,每天一次。”负责这个患者的实习生答道。这是前天下到医嘱本上的内容。
“不错。”李敏表扬他一句,“治疗一个患者,记住一种疾病的治疗原则和方法。六周的实习时间足够你们把神经外科的常见病和并发症等见全了。如果冰盐水加去甲肾上腺素效果不明显或者无效时,我们可以把2000u的凝血酶加到1000ml的生理盐水中再打进胃里。记住要用冰盐水的。”
“剩下的检测电解质紊乱,”
马大夫接道:“昨天上午还是六小时一次,昨天傍晚的结果回来后,梁主任说可以改为12小时一次了。”
李敏哗哗地往后翻看病历,见今天下午回来的化验单也是正常的,就说:“今晚的再正常,明早就改为24小时一次。”
“是。”马大夫应道。这是他负责的患者。
李敏查完监护室的这个患者,转身欲出,就看到门口站着的梁主任了。
“梁主任。”李敏笑着跟他打招呼。
“回来啦。顺利不?没被考住吧?”
“都挺顺利的。我当然不会被考住了。”李敏带着一点儿小骄傲地回答。把与石主任差不多的问话,回答了一遍。
梁主任满意了,他笑着说:“你继续查房吧,我回去了。”
“谢谢梁主任。”
梁主任摆摆手,走掉了。
*
陈文强进了小会议室,就先声夺人地说:“老吴、小孟,你俩也忙乎好多天了,是赖住我们省院食堂给你们提供免费的三餐是不是?”
“我们是工作需要。你当我们愿意啊。” 老吴强调。
“不愿意你还不快滚。”陈文强笑嘻嘻地与调研员开玩笑,半真半假地揶揄他:“该回家不回家,小心你俩的媳妇都跟别人跑了。”
“切。你媳妇才跟别人跑了呢。”小孟反唇相讥。
“你看看你,这成什么样子了?一句玩笑话都承受不了,你还得跟老吴多学习啊。怎么也得做到泰山压顶不变色的。”
“老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正想找你询问情况呢。”调研员截断陈文强的插科打诨。
“才回来没一会儿。听说你把我们省院的仨院长加书记都询问过了,我想该轮到我了,只好过来投案自首了。喂,老吴,咱倆可是老相好了,你得手下留情。”
老吴哂笑:“你老陈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混不吝的德性了?”
“从前年开始变的。就是那个麻醉意外发生前不久,我当了院长助理,协助当时负责医疗的费院长管理外科这一摊子。唉!后悔药难买。我要知道当官是进得退不得,我就一直当我的主任了。”
“有什么退不得的。”
“那你老吴先退回医大附院的神经外科当主治医,好不好?”陈文强开始将军。
“扯淡呢。我都把临床扔了多少年了。”
“你就是扔了多少年,临床的那么点子事儿,也逃不过你的法眼。不然上面怎么不派别人,偏派你过来调查肝癌死者家属上访的事儿。非你不行啊。”
老吴被捧得面带得意了。
“老陈,这事儿不怪我说你们,好好的整到患者去上访,你说他们家好几口在□□办那儿哭闹,影响多不好!你们怎么就不考虑社会影响呢?维持好安定团结,才能朝四个现代化使劲的。是不是?”
“太是了。这事儿,我跟你说明白话吧。这患者本来就是肝癌的中晚期了。要是普外明哲保身一些,不给他做手术,也是可行的。这个你理解吧?”
陈文强等老吴点头后,才接着说:“患者抱着手术成功就赚到了,可以搏一搏生存几率。家属抱着手术失败可以给孩子安排好工作。这一开始就是目的不纯的求医行为。你们能理解不?”
老吴和小孟摇头。
“你俩要是这都不理解,就去问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陈文强把脸拉耷下来。
屋子里陷入沉寂。
隔了好一会,老吴开口道:“老陈,你说的是。他们要公平,要和那个肺癌死在手术台的一样待遇。”
“那不就结了。咱们干临床的,死人最后都是呼吸心跳停止,都要一样待遇,别说省院了,就是医大的几个附院也早关门了。是不是?”
“是。”
“所以得分什么原因的死亡。那个肺癌属于麻醉意外,赵大夫我们按照规定处理了。病历、在现场的几位同志写的材料,你们应该也有查阅过了。要是你们对这个医疗事故的认定有不同意见,咱们就在省城召开各医院主任出席的大会,咱们好好讨论一下,有哪地方不对,好不好?我不信医大这些年就没有含糊的麻醉意外。”
麻醉意外常是那个那什么的托词,老吴在临床干了十几年,他心里明白。他还真不敢保证医大附院的所有麻醉意外都经得起推敲。
尤其是陈文强的推敲。
陈文强见他不吭声了,就说:“这个死者家属在患者死亡的第二天,就到我家里去。问我的话就是什么时候给他家孩子安排工作。老吴啊,不是我们不照顾社会影响,而是没办法开这个头。”
“你想想,开了这个头以后,省院领导就得要求临床大夫:你们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手术成功率你们就做,做不到你们把患者转院去医大、去北京。那就会使得省院的诊疗倒退。省厅希望看到这样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