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剧烈波动之下,仓促之间,能如此思路清晰,谋划周详,她确实已经成长。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在这样的心情下,做到这么多。
可唯因如此,觉得心痛。
她这样的人,成长到今天,到底付出了怎样的摧心代价?
她到底是长成了翅膀,还是在长久的艰苦磨折中,被折去了最初的鲜亮翅膀,另行练就了一双铁翅?
而更令他情何以堪的是,这折断她鲜亮初翅的人中,似乎他也算一个……
他深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想要揽住她的肩。
她却又霍然起身,咬牙道:“不,我不信这个邪!裴枢那么邪性,老天都不敢收,怎么可能就这么……”转身就要下井。
穆先生哪里敢给她看那惨状,那可能就真支撑不住了,急忙要拦,却心情波动,也忘记了景横波的瞬移能力。
身影一闪,她从他臂间不见,只留一抹淡淡幽香。
他注视空空怀抱,惘然如失,似乎由这一刻擦身,预见更多无奈的未来。
景横波身影出现在井中。
黑暗井下,血肉模糊的尸首,很是瘆人,她此刻却完全忘记害怕。
她并没有去看那尸首,不用看也知道那死得不能再死,她不要面对那个。
“裴枢……”她扶着井壁,轻声唤,“裴枢,裴裴,枢枢,你出来,你出来……”
黑暗中有人霍然睁开眼睛。
“裴枢……”景横波把井壁一寸寸摸过去,声音从未如此柔和,“我知道你没死,我知道你骗我,你一定想看我急对不对?嗯嗯我承认,我真的急了……你舍得我急吗?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黑暗中他呼吸急促,张口要答,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他要挣扎,四周却十分紧窄,他完全动弹不得。
“小枢枢……”粗糙的井壁磨伤了景横波的手指,她似浑然不觉,语气多了几分诱惑,“出来啊,别闹了,你出来,咱们什么都好说,你伐开心,要抱抱也可以,怎么样,想不想?”
他挣扎得更激烈,可那该死的手也捂得更紧,甚至有另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身子,避免他发出动静。
他有些奇怪,这四周这么逼仄,是怎么容得下三个人的?
景横波将井底都摸了一遍,沾了一手的青苔和血,越摸越绝望,最后精疲力尽地坐倒在地,靠着井壁,呆呆地望着天,井口穆先生的脸探下来,眼神满是担忧,她看得清晰,天快要亮了,这真是奔忙的一夜,惊心动魄的一夜,令人绝望的一夜。
她看出穆先生眼神里的牵挂,心中一堵,大力拍井壁,“裴枢!尼玛你什么意思?你搞我啊?诈死吓我啊?好吧你是吓到姐一点点了,但是你就没想过,玩过火了怎么收场吗?我数一二三,你敢再不出来,我就和你绝交,真的永远绝交,你就算回去我也绝不理你,我说到做到,我数了,我数了啊,一……”
他开始试图用腿去踢那压住他的人,又怒瞪那只手,可惜手生根一样不肯动弹,腿倒是踢出去了,很快碰到石壁,踢得他脚趾剧痛,转瞬又有人压上来。
“一、二……”景横波数得很慢,眼睛东看西看,期待着马上有人推开身边一处石壁,探出头,对她笑出一口白牙,“嘿,我和你开玩笑的,吓着了没有小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