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是真晕还是假晕呢?
嘤鸣低眉瞅着自己腕上的那串南红玛瑙手串,葱白似的指头肚轻轻拨弄着色如珊瑚的玛瑙珠子,晕倒这种事儿,着实不好鉴定真假,慧妃本来就体弱多病,哪怕是太医仔细诊断也不敢断言她装晕。不过皇帝并未因此对慧妃有所怜惜,嘤鸣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九州清晏与皇帝一起用了午膳,皇帝便叫王钦去拿了棋盘来,非要与嘤鸣手谈一局。
皇帝那菜鸟级别的棋力,嘤鸣也着实无奈得紧,都输给她那么多次了,可偏偏愈挫愈勇!说白了,还是么被虐够啊!
嘤鸣问了皇帝,是否需要让子,皇帝脖子一梗,直接就抓棋子让她猜了。
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皇帝执黑先行,嘤鸣执白子应对。
一时间,九州清晏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棋子哒哒落子的声音,这棋盘是榧木的,落子清脆,是最好的棋盘材料,而棋子,白子是象牙制成、黑子则是田黑玉,俱是价值不菲。
棋下到中盘,黑白交锋已经很是明朗了,其实以嘤鸣的意思,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这种情况,要是换了旁人,早就弃子认输了。可皇帝那种要脸的人,怎么会中盘认输呢?哪怕是死撑着,也要撑到最后的。
嘤鸣无奈极了,只得快点落子,节省时间。
她是快了,可皇帝却愈发慢了下来,每一子都要思考半晌,足足是耗费了大半个下午,才勉强收官。
胜负自是不必多说,因为她手下留情的缘故,所以皇帝只输了二子,倒也不算太难堪。
嘤鸣疲乏地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告辞。反正每次下完棋,皇帝都要郁闷一会儿,她就不掺和了。
这时候,侯在外头的吴书来飞快走了进来,一边收拢了棋盘棋子交给跟随的小太监拿下去清洗并放置妥当,而吴书来已经躬身道:“皇上,琼鸾殿那儿……”
皇帝皱了皱眉头,语气甚是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道:“给慧妃娘娘诊脉的三位太医一个时辰前过来禀报说……说慧妃娘娘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其实太医们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只不过吴书来哪儿敢打扰下棋下得受挫、愈发不快的皇帝陛下?
皇帝一怔,连捻着蜜蜡佛珠的手都骤然停了下来,“高氏有孕了?!”这语气里俨然是浓浓的意外之色。
嘤鸣心也瞬间沉了下来,慧妃有孕了?!这怎么可能?皇帝之前才跟她说,慧妃早年小产伤了身子,是不可能有孕的!!若非给嫔妃请脉都要三个太医同行,嘤鸣都要怀疑慧妃是不是玩了假孕争宠的把戏了!!
清朝对太医院的规矩也是严苛,尤其是请脉一项,为防嫔妃收买太医,所以从来都是要三个太医一同出诊!嘤鸣可不认为慧妃有本事一下子收买三个太医!而事关皇嗣这种事儿,太医若不仔细确诊了,哪个敢胡乱上报,要是一步小心弄错了,丢的可是他们自己全家的脑袋!
太医院太医,医术虽未必是全国第一,但论谨慎小心,却是一等一的!若非有十足把握,太医绝不敢上报皇帝慧妃有孕了!所以想要三位太医同时欺瞒皇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皇帝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愕然,“既然有孕,为什么之前落水的时候,太医没有诊断出来?!”
吴书来忙解释说:“已过去小半个月了,那时候月份着实太浅,若不足月,哪怕是医中稽首,亦是不敢下断言的。”
嘤鸣垂下眼睑,低低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妨去看看吧。”——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眷顾慧妃,凭空给了她翻身的机会!只慧妃一人,就足够让她头疼的了,若是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只怕还不知如何幺蛾子呢。
“鸣儿……”皇帝一愣。
嘤鸣低垂着脑袋道:“既然慧妃已经怀胎一月,如此推算的话,半月前她被嫔妾不慎推落蓬莱福海之时,便怀着孩子呢。若是慧妃因此胎相不稳,嫔妾岂非脱不了罪责了?这份责任嫔妾担当不起,所以还烦请皇上所去宽慰慧妃,也好叫她安心养胎。”
皇帝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刺儿,便忙道:“之前是慧妃的过错,哪怕因此胎相有个什么不妥,也不是你的过错,是慧妃自己惹是生非,怨不得旁人!”皇帝略一顿,“只是……之前朕还觉得慧妃突然脾性恶劣了,如今看来,想必怀着身孕,所以才会如此情绪失控。”
是啊,如此一来,慧妃当初的挑衅扭打,便都是可以原谅的了,还有禁足期间摔了那么多瓷器、那么多的咒骂,也是可以原谅的。只是慧妃的脾性,又岂来了圆明园才变得恶劣的?!
皇帝便是这么看重子嗣,连带着慧妃也身价倍增了!自然她曾经的过错,也就全都可以如数忽略了。
嘤鸣独自回到长春仙馆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了。
孙嬷嬷面色凝重,“慧妃娘娘的喜讯,如今已经传遍整个圆明园了。可是娘娘,您可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