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
安神药咕嘟嘟熬煮着,苦涩的药气蒸腾,而外头青雪已经飘零。
娴贵妃哆哆嗦嗦拿出皇帝给的玉壶春瓶,里头是满满的淡黄色粉末。娴贵妃颤抖着,抖了一点点药末,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很快就被咕嘟嘟的药汁淹没了。仿佛什么都放进去过似的。
这个药,娴贵妃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了。一瓶药,用了不过才一成,可太后已经出现诸多不适了——精神疲惫、浑身乏力、动辄便昏睡了过去,气色也越来越差……
她已经极力控制药量了,没想到竟还是起效了!!
娴贵妃咬着嘴唇,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停不下来了。明日,就是皇贵妃的册封礼了,皇上已经答允了,富察氏丧满二十七个月就会正式下旨,立她为后!
而那个时候,想必太后也——
一瞬间,娴贵妃眼底通红。她的荣耀,她的后位,都是用自己亲姑母的命换来的!
她极力忍住了想哭的欲望,将安神汤从药罐中倒了出来,倒了满满一碗,漆黑的苦涩的药汁。
端着着药,娴贵妃一如往常,一步步走去太后的正殿中。
太后躺在西暖阁临窗的罗汉榻上,似乎睡着了,但睡梦中依旧紧皱着眉头,好像睡得并不安枕。太后听见脚步声,便醒了。最近一直如此,有时候恍恍惚惚就睡着了,但一有动静,便立刻惊喜。故而太后每日睡得虽多,但还是精神疲惫。
“太后,安神药您趁热喝了吧。”娴贵妃将药搁在一旁月牙桌上,上前亲自搀扶太后直起身子。然后再度端起药碗,用小勺搅动着,吹着热气。
“俪兰……”太后幽幽唤了一声。
“你在药里加了什么?”太后轻柔地问了一句。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娴贵妃双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药碗砸了,她强撑着微笑,回答道:“加了些冰糖,太后吃着便不会那么苦了。”
太后抬起沉重的眼皮瞅了娴贵妃一眼,她沉重而缓慢地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跟哀家打马虎眼?”
娴贵妃脸色嗖的白了,“太后再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这月余,哀家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这慈宁宫里,里里外外哀家都查了,唯独没查的……就是你亲手熬的安神药了。”
太后语气疲惫低沉,但不带一丝一毫的责问发难,就像是跟自己侄女话家常一般。
可娴贵妃撑不住,她几欲崩溃,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当场嚎啕大哭,“姑母!!俪兰对不住您!!”一滴滴泪,落在了药碗里,荡起圈圈涟漪。
太后哀声叹了一口气,“是皇帝,叫你做的吧?”
娴贵妃一震,“姑母您……您全都知道了?”
太后徐徐道:“猜也猜到了。你没有理由害哀家性命,除非是皇帝逼你的。皇帝会逼你,表示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太后抬头看着慈宁宫的横梁,上头是苏式彩绘的龙凤纹,华美无比。她活得……也够久的了。
“怪不得,皇帝会突然封你为皇贵妃……”太后幽幽道,“除此之外,皇帝还允了你什么?”
娴贵妃泪流满面,“皇上、皇上还说……来年就立臣妾为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