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昊反问道:“潘公,淮安府连续两年大涝,还能剩下多少良田?”
潘季驯一下子就哑了,这两年的水灾,他是看在眼里的。洪水一来,多少良田都毁于一旦,这个损失,比苏昊说的给黄河另开一条河道,要大得多。人的思维就有这样的定式,总觉得灾害带来的损失是不可避免的,而人为地占用农田,就是大逆不道。
苏昊提出的方案,属于破罐子破摔的思路,或者叫作两害相权取其轻。按照这个方案,每30年人为地制造一次黄河改道,起码可以保证30年的平安,其实还真是一个不断的想法。
其实,在明代之前的那些战乱年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斧能够治理河道,黄河就是通过不定期的改道来解决河床不断升高的问题的。每改道一次,黄河就可以驯服若干年,待到河床重新淤积到高于周围田地时,就再次改道,相当于系统清零。
明朝政斧治理黄河的时候,不敢用这样的方法,是因为黄河两岸的田地都是有主的,一个政斧不能随便让黄河改道去淹没这些有主的田地。但事到如今,黄河下游的淮安境内已是水患频发,再去坚持什么不占用农田的教条,实在是太无必要了。
“依你之见,我们是不是应当现在就放弃这条河道,另辟新河?”潘季驯问道。
苏昊摇摇头,说道:“现在黄河河道还不算太高,等上10年再辟新河改道也不迟。下官的意思,是不必再用束水冲沙的方略,任凭河道升高就是。如果放弃了束水冲沙,我们就不需要再加高高家堰,这样上游的泗州和凤阳也就不会受水患之苦了。”
“提高高家堰,并非只是为了冲沙。黄河夺淮入海,阻塞了淮河的入海通道。若不提高高家堰,淮河泛滥,又当如何处置?”熊恩正总算是找到了批驳苏昊的理由。
治河之难,就难在它不但要考虑黄河的问题,还要兼顾淮河的问题。黄河夺淮入海,高高的黄河河床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淮河自西向东的入海通道,淮河水被困在洪泽湖里,无法下泄,必然对周边形成危害。潘季驯修高家堰,使洪泽湖水位提高,超过黄河的河床,这样淮河水才能超过黄河,奔流入海。苏昊反对修高家堰,那么他如何解决淮河水下泄的问题呢。
苏昊敢于提出这个方案,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在苏昊穿越的那个年代里,中国正在兴建一项称为南水北调的大型工程,即将长江水引往北方的工程。南水北调工程中,就涉及到如何让引水渠道越过黄河河床的问题。在后世,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在黄河的下面开一组涵洞,让长江水从黄河的下面穿过去,形成立体交叉。
苏昊正是从这个工程中得到了启发,他想到,既然淮河水无法从黄河的上面流过去,那么为什么不能从黄河河床下面流过去呢?
“让淮河水从黄河下面流过去?”潘季驯和熊恩正都愣住了,这个方法听起来是那样巧妙,但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很简单,只要在黄河河床下面开几个大型的涵洞,连接洪泽湖和下游的淮河河道,淮河水下泄入海的问题就解决了。”苏昊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河床之下修涵洞,或者涵洞坍塌了,怎么办?”潘季驯问道。
苏昊道:“既是要修涵洞,自然不能让它坍塌了。只要工程质量过关,怎么会坍塌呢?”
“要让这涵洞不坍塌,这洞壁就必须用条石修筑,方能抵御河水常年冲刷。除此之外,这条石还必须砌得严密,不能漏水,否则水渗入条石缝隙,仍然会让洞壁外的泥土流失。要做到这一点,这个工程的难度,可是难以想象的。”熊恩正皱着眉头说道。
“熊经历果然是经验丰富,在下佩服之至。”苏昊恭维了熊恩正一句。熊恩正能够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是认真考虑过苏昊的方案的,同时也有做水利工程的经验。要在黄河河床之下修一组涵洞,难度最大的,也的确就是涵洞的防渗问题。这个问题在当年是很难解决的,但有了苏昊这个穿越者带来的金手指,这个问题就不再成其为问题了。
“潘公,下官在丰城修水库之时,曾使用了一种材料,称为水泥。这种材料是粉末状的,加水调和后,与黄泥相仿,可以制作成任何形状,也可以用于堵塞砖石的缝隙。但其干燥之后,则坚硬如石,任凭水流冲刷而不溃。下官以为,有了这种水泥,修筑穿河涵洞,就易如反掌了。”苏昊笑呵呵地向潘季驯亮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