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太好了!”苏昊扭头去看李贽,发现李贽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出京之前,苏昊和李贽还真担心大明造大型海船的技术荒废多年,一时难以恢复。海船与江河内水上使用的船舶不同,必须能够经得起海上的大风浪,以及海水的侵蚀。龙江宝船厂素有造海船的经验,但这么多年没有造船,永乐年间的工匠早已作古,他们的后人是否还能够掌握这些造船工艺,苏昊心里还真是没底。
从蔡国柱的讲述来看,匠户们并没有因为船厂的萧条而放弃对技术的传承。他们就像是一群苦行僧一样,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坚守着一块净土,让祖先的手艺一代一代保留下去,薪尽火传。
“客官,如果小人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想来找人造船的吧?”蔡国柱讲完船厂的故事,收起了刚才那副自信的神情,怯怯地对苏昊和李贽问道。
苏昊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蔡国柱道:“你们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能够花半天工夫坐在小人这摊子上听小人讲古,分明就是对我们船厂感兴趣嘛。我们这船厂一不产金、二不产银,二位如果不是想造船,能来我们船厂干什么?”
苏昊笑道:“那么请问蔡二哥,平素来找船厂造船的人多吗?”
蔡国柱道:“客官这话就问得外行了,我们这是官办船厂,私人的船,我们是不接的。那些客商都是自己找个小船厂,然后从我们船厂聘工匠去造船。我不是说了吗,要论手艺,我们船厂的匠户那是天字第一号的。”
李贽插话道:“蔡小哥,你们的匠户出去干私活,提举不管吗?”
李贽说的提举,是船厂的最高长官。由于龙江宝船厂的重要地位,在明朝初年,朝廷就在这里设了一个提举司,派驻了一名从五品的提举负责船厂的各项事务。这些年虽然船厂的业务几乎全部停止了,但提举司却没有撤销,提举这个职位也依然有人担任。
不过,在明初的时候,龙江船厂的提举是一个美差,每年过手数十万两的造船经费,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也能挣个盆满钵满。到现在,提举就是一个苦差事了,在工部,向来都是把那些不擅拍马、不会做人的官员派到这种地方来当提举,相当于流放的意思。
蔡国柱听到李贽的问话,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老先生慎言,小心被人听见。我告诉二位,如果你们想来请我们的匠户去帮忙造船,还得先去见见我们提举大人。他不许可,匠户是不敢随便外出的,要不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那么,你们提举大人怎么样才会答应让匠户去帮我们造船呢?”苏昊问道,既然蔡国柱误以为他们是来找人干私活的,他也就索姓装下去了。
蔡国柱神秘地笑笑,说道:“这提举大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小人哪敢妄自猜测。以小人之见,总得有个这样的意思吧……”说到此,他用手做了个搓宝钞的样子,意思是说需要向提举行贿,苏昊和李贽对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好吧,多谢蔡二哥指点。”苏昊站起身来,扔了块碎银子在桌上,以充饭资。
蔡国柱拾起银子,愁眉苦脸道:“客官,你们二位用的这点酒菜,一共是60文,你这银两太大了,小人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苏昊道,“刚才蔡二哥给我们讲了这么多船厂的事情,又提点了我们该如何去见提举,多出来的这点银子,就算是在下的一点谢意吧。”
“哎呀,客官给的太多了,小人……小人……”蔡国柱不知说什么好,他摆四五天摊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眼前这位客官却随随便便就当个谢礼送给他了。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道:“小人多谢客官了,客官若是跟提举说好了,要在厂里请工匠,可以来找小人,小人能给你们介绍手艺最好的匠户。如果你们需要橹匠的话,小人全家都可以去,保证让客官满意。”
“会麻烦蔡二哥的。”苏昊说道,“我们现在就打算去找提举,蔡二哥知道提举现在何处吗?”
“提举就住在提举司,轻易不会外出,我带你们去吧。”蔡国柱积极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