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世道真是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她说道,“美德高洁,仁善慈爱,君子名士,好名声都成了坏事了?”
未了道:“夫人,自来万事都是福祸相依,好事是坏事,坏事也是好事,名声自然也是如此。”
李明楼收回视线看向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未了在血中躺着笑了。
“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他道,“自从夫人封了楚国夫人,连续大胜,老奴就有些害怕。”
“你怕我?”李明楼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能用你做事,你做事,我不会理会你,做错了事,我也不会要你的命,你不想做事了,可以自己离去,我这样的人的,有什么好怕的。”
她看着未了。
“除非你不做事也不离去,只想作乱。”
未了趴在地上看坐在前方的女子,一半的视线是血红,一半的视线是雪白。
“夫人,我不是怕你。”他说道,“我是想起了以前的旧事。”
这屋子里并不是只有李明楼和未了,明面上元吉,姜亮刘范都在,暗处的护卫们更多。
听到他说这句话,李明楼没说话,姜亮先笑了,抬胳膊撞了撞刘范,低声道:“看到没,这就是谏言,一般都以一个古代的故事开头,跟过王爷的人真不一般,连个太监都会引经据典。”
他的姿态是低声,但这屋子里能有多大,每个人都听见了。
刘范不屑他这样,看着未了,直接道:“未大人,你要讲旧事讲故事讲什么都可以,但不是现在,而是做这件事之前来讲,先前讲是进谏,现在是胁迫!”
姜亮点头,他就是先说服夫人,然后才动手写信,可不是写了信再去跪在夫人面前讲道理。
未了在地上血水中,道:“是,老奴错了。”
刘范一甩袖子,认错认的这么快,分明是不认错。
“歪门邪道,无足挂齿。”他对李明楼道,“将此人拖出去,给民众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楚国夫人的名声,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能污蔑的。
李明楼看了眼未了。
未了在血水中趴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
“老奴受罚是罪有应得。”他道,“老奴说了此事是为了自己,此事做了就无怨无悔,请夫人把我拖出去吧。”
李明楼道:“说完再拖吧,都费了这么大力气了。”
姜亮对刘范耸耸肩,道:“夫人心善呐。”
未了没有理会姜亮,头碰了下地以示感谢,道:“老奴年轻的时候在京城宫中,昭王和鲁王彼时还小,小儿玩乐做泥塑,昭王做的被我们这些太监们称赞了几句,隔日一屋子的泥塑就都被砸了。”
说罢在以头碰地。
“老奴讲完了。”
讲完了?元吉也忍不住看看姜亮刘范,再看李明楼,这说了什么?
刘范竖眉没说话。
姜亮哈哈一笑:“幼时的时光真是令人回味啊。”
他将话题岔开,李明楼却直接问:“是鲁王砸的吗?”
未了道声是。
姜亮对刘范笑:“不管是天子贵胄还是你我这样的俗人,小时候都这么顽皮。”
未了道:“鲁王因为先天有眼疾,自小就心胸狭窄易猜忌。”
姜亮摇头:“真是非礼啊非礼,这是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未了说的是有些含蓄,李明楼便直接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如同的昭王泥塑,因为名声太好了,陛下会不喜?”
姜亮一口呛了低声咳嗽。
未了看着李明楼,这一次干脆的道:“是。”
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大家就不能再装傻了,元吉面色微动,纵然知道四周护卫严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外边。
刘范喝道:“大胆,竟然非议陛下,还是以小儿之事,童言无忌,你这个大人如此心胸狭窄。”
未了看向刘范:“小儿看到老,老奴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再见过鲁王,但老奴相信鲁王性情依旧。”
说罢再次叩头。
“当然这只是老奴的想法,夫人信不信,夫人自己做论断。”
姜亮指着他,一脸不忍睹:“话你都说完了,还叫别人说啥?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刘范不屑:“你这太监真是可笑,现在是什么时候?天下大乱,陛下流落在外,叛军贼子占据京城,四方兵马混战,楚国夫人一力抗敌,你现在跑出来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早了?”
他们一人一言,说给未了听也说给李明楼听,李明楼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听他们说话。
未了说,夫人信不信自己论断。
她当然是信。
未了看着鲁王长大,她则是看着鲁王称帝。
鲁王先前在大家口中是个模糊的人,二十年被扔在远离宫廷的地方,没有受过任何王储的学习,在叛乱中仓促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