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执杯,轻轻碰了一下亚伯特手里的红酒杯,斜斜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亚伯特垂下眼,没有说话。
倒是克里斯多看着那神枪潇洒离去的背影,一脸地无可奈何。
“这个蓝德尔,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脾气!”他叹道,回头又对安瑟斯道,“殿下千万不要怪他。”
“蓝德尔叔叔向来爱憎分明,谁的面子都不给。”安瑟斯很是好脾气的笑笑,那可是连皇帝的办公桌都敢随便拍的人,不过——他斜睨了一眼身边沉默的亚伯特,“不过,你何时得罪了他?”
后者回以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克里斯多无奈地道:“亚伯特上将,无须过于在意。他与柯扬大人乃是至交好友,当年大人战死北疆,未尝不是憾事,如今冷不丁,让你承袭他的爵位,这神枪的心里,一时还绕不过弯来。你与东北军区来往甚少,他对你的了解有限,所以未免,要苛刻一些。不过——”
他顿了一顿,却是看着这位曾在他麾下多年而后来居上的年轻人,并不掩饰眼中的欣慰:“你在北疆军时的表现,我便看在眼里,如今有这般成就,也并不辱没了阿奎利亚斯家门,这一杯,庆柯扬大人后继有人。”
他举起手里的高脚杯,香槟色泽明艳。
亚伯特深吸一口气,举杯相敬:“大人言重了。”
克里斯多笑了笑,饮尽杯中酒,告辞离开。
这时流畅大气的舞曲响起,舞池里丽影双双。
亦不乏心仪年轻伯爵的名媛姝丽,大胆地上前邀舞。
亚伯特的目光穿过层层红粉,落在对面身着上校级军礼服的女子身上,她有褐色利落的短发,容色端庄,淡茶色的眼底却有战场上杀伐沉淀下来的锐意。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去,这女子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形移动渐次变得柔和而温婉,嘴角抿起,有浅淡却微甜的笑意,将手放入他掌中,便由着他牵入了舞池。
柯依达坐在大殿上头远远地看着,皱了皱眉:“那是谁?”
身边的赫尔嘉张望着留意了一下:“好像是……帕芙琳·凯恩上校,是克里斯多军长的独生女,这一次在西南军区作战,也是立了大功的。”
柯依达深深吸了口气,神思恍惚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方才蓝德尔的小动作。
但她无意干涉,那特立独行的蝎子,要得到他的认可与支持,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如何去得到这些宿将们的支持,唯有她的儿子自己去摸索。
只是那位帕芙琳上校……她抬了抬眼,又打量了一阵那英姿勃发的女性军官,又看了看远处与蓝德尔低语的克里斯多上将,心思转了转,皱着眉好一阵沉默。
“公主……”赫尔嘉见她的面色微沉,不由迟疑着看她。
“算了。”柯依达思索一阵,终于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回头再问他。”
她抬起头来,向大殿上首望去,却见方才还在于修格·埃利斯公爵低声说话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时空出了位子,心中微微一怔,叫了下赫尔嘉:“你在这看着,我去寻一下陛下。”
第166章chapter160驾崩
柯依达从殿中出来,一路寻到在二层楼阁的阳台上,方才见皇帝一人靠在栏杆上,望着面前深浓的夜色,侧影单薄。
她拾级而上,却听皇帝身形微颤,轻咳了两声,手中的白色巾帕上已是一片猩红。
“陛下!”她看得心惊,赶几步过去扶住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费兰呢?”
皇帝摆摆手,将白帕收入袖中,示意她莫要声张:“不过是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夜里风大咳了几声,你也不要大惊小怪。”
这夏日的夜风纵是凉爽,又能冷到哪里去?
柯依达在心底叹息,这几个月来,皇帝的身体江河日下,身形也变得日益消瘦,年轻时候积累下来的伤病仿佛在这个时候到了极限,汹涌地爆发出来,昔日英姿勃发的帝国霸主,在这个时候,终究也无法逃脱衰老和病痛的诅咒。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她幽幽地道,皇帝却是摇了摇头,靠在汉白玉雕琢的栏杆上,兀自望着宫城的远处。
夜凉如水,华灯初上。
葱葱郁郁的草木与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相互掩映,一道浸在深蓝色的暮色里。
再远,便是浩瀚无尽的夜空,以及那肉眼不可及的帝国广阔疆土。
然后,他将视线投落到身后灯火通明的大殿。
“这样的场合,你我早退,未免不大给面子。”他扯了扯嘴角,轻叹一声,拍拍她的手背,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经一人向大殿的门口走去。
二人回到正殿时,一支舞曲刚好结束。
皇帝站在大殿的上首击了击掌,正在笑语喧哗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抬起头来,但见皇帝招了招手,马上有侍者递上一杯陈年的红酒。
“今日,是亚伯特·阿奎利亚斯伯爵授爵之日。”皇帝清了清嗓音,略略抬高声线,扫视着台阶之下仰望的众臣僚,“自柯扬·阿奎利亚斯公爵战死殉国以来,阿奎利亚斯家后继无人,朕,一直深以为憾,如今,柯扬有后,朕深感欣慰。这第一杯酒,敬柯扬后继有人!”
他将酒杯举到半空,绯红色液体折射着壁灯暖色的光华,熠熠生辉。
“敬柯扬公爵后继有人!”
阶下群臣众声附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