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阿宽正好自厨房端了一盆水果出来,听得这话,立刻扬起手掌往他头顶挥去,瞪他道:“怎么拿?你们精绝人老弱妇孺全把仁哥恨上了,一踏到你们地儿就人人喊打,个个要杀的,你让我们跑去自讨没趣么?也不想想那日在天云山你们那满眼充血的财狼德性,容得别人说得下话了么?我们都那么让着,不下杀手了,你们倒好,一路路过来都是要人命,把我打的差点去见阎王,害得仁哥为了医我耽搁了几天,险些就救不着你师母!说起这些我就来气,恨不得把你捆了再好好扁一顿!”
达斡尔揉着被打痛的头,憨然一笑,接不得话。
一番前因后果便这么说完了,依灵的心思绪却依旧围绕在那个十二岁的公主喀丽丝身上,适时的插进一句问:“那么,那个放血蛊害人的公主去哪了?一并死了么?”
十二岁的年纪已渐懂人事,那位公主眼见得自己引起一场人祸,她就安心得了么?
如果说为了复仇甘愿杀身成仁,一并死在了那场子蛊乱里倒也无可厚非,但若没死,这公主哪去了?
她遍嚼达斡尔说过的话,好似再不曾提及这少女的行踪。
回答他的不是达斡尔,而是方重仁,他目光闪闪,瞅向她,淡淡中含着啧赞之色,像是她提了一个极不错的疑点般,答道:“蛊乱后,公主便不见了,没了踪迹!”
“怎会不见?”她奇问。
“不知道!火凤国的族史上便是这么记载的!”
他回忆着自己曾看到过的火凤史籍说:“据记载蛊害后,女皇曾身入那人间修罗场遍寻小公主而不得,在亲眼瞧见自己一手造成的满目涂炭后,更感叹血咒之害,遂除血蛊之法,故血蛊于那时便已绝传,不再遗后世!”
绝传?
未必!
依灵听着淡笑,说:“百年史载终难免有瑕疵,若真无后传,我身上又何来血蛊!”
这时,达斡尔目光一动,张口欲言,又止。
重仁瞧见一脸古怪迟疑的模样,便问:“你想到什么了?无管有用无用,说出来且听听!”
达斡尔摸摸头一笑,说:“我也是听前人随口传来的,好似说就是蛊乱六年后,曾有过一个东土女子单入死亡海,在我们精绝旧址流连几天方离去,据传云那人的样子极像喀桑云珠,不过,这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以讹传讹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句话是否要紧,依灵并不知道,但她有瞧见方重仁在听闻之后思量了良久不曾说话,深沉的面色静如沉渊,却暗自翻腾着奇异的光华,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正说的热闹,却有人来请方重仁往村里主持公道,原来是几家乡邻为了一些锁事闹了起来,方重仁听闻立即就领了阿宽往村里赶去,只留了达斡尔在园子。
达斡尔是第一次来园子,瞧着这里花红翠柳,不由直赞,后来他又说想寻书看,依灵就唤了清波带他往东屋走了一下。
等他回来时,是满口咋舌惊呼,直道:“师父可真是会享乐子,住山明水秀的地儿,睡神仙似的屋子,难怪他不愿待在精绝,比起这里,精绝真成了当之无愧的是蛮夷之地,哪是他那种神仙似的人住的地儿!”
依灵听得莞然失笑,回道:“他怎就成了神仙?”
“难道不是么?他若不是神仙,怎敢娶你,你身上长满血蛊,即便再怎么用药压着,夫妻人伦第一个祸害的就是他……”
达斡尔说得快,话儿都没在脑里转弯就冲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之后,只得干干一笑,连忙推翻道:“呃,没事没事,师父知道其中的厉害,自有法子保你们两人身家安全……”
事到如今,她虽也十分清楚着血蛊的害处,但听得达斡尔这番话,还是禁不住浑身一震,连笑容也僵硬了起来,犹豫一会儿,才轻问道:“达斡尔,这血蛊是不是真没得治!”
达斡尔搓着手心,直皱眉道:“要去根,好象很难!我族先人自那场蛊害后有几个逃脱于难、身子却被种了蛊的,叫族里的法师查验了出来后,虽用尽了丹药,想尽了办法,也只能保其苟且活命,而且,为了防其祸人,还不得不将其另外圈囚,孤寂老死于一方蜗穴中,终身不得踏足外头半步……嗯,师父曾与我说过:人活于世,应昂扬八尺,足踏地,肩担天,驰骋千里,雄伟山川漠地,故而像这般受蛊祸,困于窘难之境苟存性命,失尽人生欢娱的日子,就只能以生不如死来形容了!”
这话,便如一把恶毒的利针狠狠的扎进了她的身子,一阵流窜下,直搅得五脏六腑痛灼难耐,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整个人便如被抽了魂魄般,一下呆若木鸡!
达斡尔这才觉察到自己说得有些危言悚听了,忙回过头来又接了一句说:“师母不必太过担忧了,世间万物皆是阴阳协调,相克相生的,血蛊根起火凤国,师父与火凤国又极熟,或有他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