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下午也看见了不少服装店,只是买不起,小男孩又对衣服不感兴趣,就在外头看了看,没真的进去。这回听说了有冤大头给钱,便捡着最贵的店把方晴石拉进去,看上哪件就磨着方晴石要。
方晴石有些不舍得,他们就拉下脸来撒泼打滚儿,抓着东西哭闹:“白大叔给的钱叫给咱们买衣裳,又不是要你的钱,你怎么这么抠索呢?白大叔回来看见你买的都不是东西,那钱才浪费了呢!”
你们也知道是别人给的钱!那是人家一下午辛苦挣回来的,不是欠你们的!方晴石现在是不敢再打他们了,却不想惯他们,在店员和顾客异样的目光下硬把他们拽出来,到路边摊上买了两身便宜又艳丽的化纤衣裳,说什不也不再带他们进店。
这两人哭也没哭来路人的同情,只好抱着新衣服抽抽噎噎地走。
没多久连念初骑着空车回来,问了一句“衣服都买完了?”方晴春就沉着脸低下头,方晴天更是扯着嚎得沙哑的嗓子叫道:“他不给我们买好衣裳,他拿了叔叔你的钱,就买了两件破地摊儿货!”
连念初右脚支地,看着方晴石这脏兮兮油乎乎的模样,无奈地摇头:“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没给自己买不是?上来吧,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有缘人。
都看不出他长得像岳兄了。
他一伸手把人拎到后座上,再把小男孩拎到筐里,让女孩站在自行车脚蹬上,一歪把稳稳当当地开到美容美发前,伸手招呼门外的迎宾:“帮我把这仨人弄进去收拾干净了,大的能上的项目都上,俩小的不要护理,拾掇干净了剪剪头发就行。”
几位迎宾小姐热情地把人拽了进去,跟前台叮嘱几句,就有小工接手拉人。方晴石进去之后简直连路都不敢走,几次想出去,一想起连念初那句“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就又不敢走,沉默地让人摆弄了几个小时。
美容中心的人先给他洗了澡,做了脸部和全身护理。连念初觉得这种人类美白效果不佳,趁他敷着面膜做全身按摩时给水里融了粒美白丹,看着他喝了,才出去给他里里外外买了一身衣服,还是自己品味的白色,顺带给两个孩子买了内衣。
方晴石出来一揭面膜,脸简直白得发光。被黑红色皮肤和干纹遮掩的五官也完美地展露出来,有三分像岳青峰,虽然神情有些怯怯的,却也是毋庸置疑的好看,有种忧郁王子的范儿。
美容师立刻冲出去问助理:“刚才给那个客人上的哪个产品?快快快记下来,以后就以那套为主打!我的妈啊,效果太好了,简直比打美白针还厉害!”
造型师也是思如泉涌,唰唰唰剪了个稍长的刘海,吹好造型之后还让人替他修了眉,化了个淡淡的眼装。进门之前他还是个有点糙的普通农村娃,造型之后简直可以直接登台当爱豆了!
化妆师激动得尾指都翘起来了,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镜中的自己,真诚地夸道:“小帅锅,你这个造型是我从业以来做得最成功的,能不能给我们拍下来做个广告?我们可以给你打四折,还免费送电子版和洗好的十六寸照片!”
连念初大气地说:“拍!随便拍!”
方晴石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高级的衣服,更没化过妆,看着镜子里的人都觉着不是自己,恨不能把这一身都换了,还穿回原来的旧衣服。但化妆师从背后按着他,恭敬地问连念初这造型合不合适,他不由就把目光转身镜子里另一个全身雪白的人,忐忑地等着他宣判。
连念初温柔地朝他点了点头:“很好看,你这素质当明星都够了。”果然白了就行,岳兄真灵的底子在那儿,平常看不出来就是太黑了,这么好的轮廓差点都遮了!
方晴石被人拉走拍照,连念初便掏出钱包来结帐。三个人连造型带保养一共四千多,中心经理亲自来给他打折,和他约好了几天之后去拿照片,还抹了零头,总共只要了一千二。打完折后还附赠他一张美发卡,只盼着他们常来中心,给他们做个活广告。
要走的时候,两个在休息室玩够了的弟妹才看到他们的大哥,惊讶得不敢认人。方晴天扯着他的衣角,要他给自己也买一身这么好看的衣服;方晴春眼中充满羡慕,悄悄拉了拉自己的裙子,看着镜中平凡的小脸,细声细气地自问:“我将来也能长成这样吧?毕竟我也是大哥的妹妹……”
连念初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再打扮也长不成这样了。这张脸天生就带了上界山神的根底,随便长长都远超凡人,你们还是懂点事……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出门之后方晴天还喊着要新衣服,要给二哥买鞋。方晴石管不住他们,连念初却不在乎他们高不高兴,抬手将三人都拎上车,真元一转,开着自行车奔回了山里。
方家大门紧闭,院里却亮着温暖的灯光,连念初一想到岳青峰和小满衣在里面等着他,就满心柔软,停下车让方晴石开门,自己率先推着车子进去。
院门没上锁,堂屋的门也大开着,有人拖过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堵在门口坐着。岳青峰已经不在堂屋里,而是换了间偏房祭炼法宝。他感应到岳青峰的位置,便推着车安安静静地进去,堂屋门口那人警惕的目光跟了他一路,他也懒得回应。
走到厢房门外,房门自动敞开,他便无声无息地进去,重新合上门房。方晴石跟在他身后进门,看见灯影里的人便不由停下,有些瑟缩地站在门口。
两个弟妹见到那人却是眼前一亮,恨不能飞奔过去告状,可是想到下午电话里那冷淡的声音,跑到一半儿又停了下来,小声地把大哥在外面打他们,又不给他们买新衣服,自己却穿着好衣服化妆打扮的事都说了。
他打发两个弟妹回房,站起身走向院里,冷冷地问:“大哥,你怎么随便往家里带人!”
方晴石这一晚上过得跟做梦一样,此时还沉浸在兴奋和惊奇中,看到门口那人却顿时从云雾中回到现实,尴尬地垂下头,讷讷地叫了一声“二弟”。
方家一向贫困,晚上院里也不点灯,方晴海从屋门口走过来,一张脸隐在黑暗里,阴沉沉地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于是他就越发紧张,上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他,低声解释:“今天白先生和他朋友到咱们村子里玩,没地方住了,岳先生腿脚又不方便,我就让他们住下了。白先生说不、不能白住咱的房子,带我去省城摆地摊赚点钱……”
方晴海慢慢走到他面前,那种像是大人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般严厉的神情压得他说不出话来。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弟弟倒像大哥一样威严地对他说:“大哥,咱家穷是穷,可也不能要外人的东西。你看你打扮成什么样了?还喷得那么香,这还像咱乡里人吗?这还是正经人的样子吗?小弟跟小妹看见了要怎么跟你学?”
他捻了捻方晴石的脸颊,皱着眉说:“你还往脸上抹粉,我老方家没有这样的男人!你要让咱爷奶在天之灵看见了怎么想?赶紧进去收拾了,换了这身衣裳,家里那个人的事回头我再跟你说。”
方晴石摸着身上轻软柔滑的衣料,实在有些舍不得脱,努力辩解道:“这是我帮着白先生摆摊儿挣来的钱,我没白要别人的东西。而且他们不是坏人……”
方晴海抓住他的领口,恼怒地说:“大哥你自己觉得自己跟从前还是一个人吗?你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穿新衣服,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过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坐轮椅的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