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头,头大的方榕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却发现怎么样都找不到自己想去的方向。
此时天色大约已经是十点左右的光景。被热浪席卷着的街头各处,还有些人乘凉。通往宾馆的路上,昏黄的街头将自己的影子拉的长长。
“方先生,我们林总说聊城这边的业务全权交给小姐负责,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您直接***商量就是,我们几个只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
一想到自己不久前刚得到的这个答复,再一想到要去商量就要不停的面对现在的小林和小蒋,方榕就觉的眼前通往宾馆的这短短一截路,实在是非常的漫长,不但是路漫长,而且他的脚步更沉,沉到令他迈不开脚步。
“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去想想吧,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愣愣的站在街头,寻思了半晌,方榕还是选择了暂时的回避,尽管他自己认为这并不是回避。
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子里乱轰轰的他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上次和张振动手的地方。自从入夏以来,这里的泄洪道一直在不停的放水,如雷的水声和那宛若万马奔腾的水势压下了周遭一些的杂音和动静,正好符合了心情紊乱的方榕的需求。
因为喧闹中的寂静,才是真正的寂静。
“呵呵,你到底还是躲到这里来了。”
刚刚在不被水气淋到的一块山石上盘膝坐下,方榕就又被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的这声轻笑给惊了起来:“三哥?”
“呵呵,心情就真的这么乱?”过来也和他一样,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后,赵三又轻笑了起来。
“呵呵,这么晚了,心里觉得不会有人,所以没注意。三哥来了很长时间了?”方榕有些尴尬,摸着鼻子也苦笑了起来。
“不长,也不过半个多小时而已。来一根?”赵三就当没看到他的尴尬,伸手递过来一根香烟。
“不了,我给自己说过,戒了的。”犹豫了一下,方榕还是摇头谢绝了。
“呵呵,这不是挺坚决的么?那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发愁?”不紧不慢的点上烟,就在口中的那条烟龙被他喷出的同时,赵三的语气一下子正经了起来。
“我!”
方榕一愣,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是。
是啊,自己本来是个烟枪,可是说戒烟就能戒掉了。但却为何会为了这些早已经在自己心里完全想明白了的事情,而一再的感到为难,一再的选择躲避,而不是坚决的去执行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呢?
“噌!”
就在方榕陷入无言之境的同时,对面盘膝而坐的赵三手中忽然微光一闪,多出了一把尺长的长刀。
“从当年我拿起这种杀猪用的长刀开始,就已经明白,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些方面的缺憾是生命里已经注定了的,你没的选择,好好想想吧,兄弟。”
轻轻弹着刀刃,就在刀刃发出的清脆响声里,赵三充满了沧桑的语声便迅速远去。他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的来,又突兀的走了。
“没的选择,没的选择!”
呆呆的凝望着淹没赵三的黑暗,宛若痴了一般的方榕口中不停的重复着赵三的这句话,渐渐的,人就在眼前耳边如雷的水声里变成了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像。
与此同时,七星斋并不是很高的楼顶上,这些天来迅速清瘦了下来的王小明静静的坐在楼顶的边沿上,望着天际那一轮如勾的残月,也化成了一座凄清的雕像。
他身后的暗处,一身黑衣的吴冷泉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又隐入黑暗中不见。做为师父,他当然知道自己徒弟这几天为何会瘦的这么快,要是一个白天拼命的工作和学习,忙到喘一口气长气都要分三次才能行的人,到了深夜却又不睡,整晚整晚的独自一个人对着残月熬到天明,这样的折腾之下,不瘦那才是怪事。
可是他尽管知道这些,但作为师父,他也只能在暗中叹气。因为就算是他,面对上感情的事,恐怕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派遣阴郁吧?
情伤难治啊!
“爷爷,怎么会这样?”
反复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满脸惊喜的刘英奇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就是自己的这双手,用阴火炼化了那团垃圾。
当然,此时的他顾不上去考虑本来只能炼化活物和魂魄的阴火,为何能轻易的炼化那团垃圾,也根本不会去想为何那个被称为垃圾的蒲团会在炼化的时候发出那样的异音。
“如果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还不能让你的修为突破常规,那我这个做爷爷的早就会一头撞死了。英奇,什么时候你才能懂点事,不再这么大惊小怪呢 ?”
从心里被那声被压抑了几十年的嘶吼被他在心里狂吼出来后,刘不愚就一直觉得心头有种难以按倷的火焰在燃烧。连带着,他说话的语气中也隐隐带上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狂暴和烦躁。
“爷爷?”
尽管多年来,刘英奇早就知道爷爷,还有自己在修炼的方式和方法上,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私隐和忌讳,可是这一次,他还是被吓到了。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那可是七百九十六个条人命啊,爷爷怎么会这么狠?
看着被吓住了的孙子,刘不愚心里的那股火焰燃烧的更加狂野:“英奇,有很多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在你没出生之前,我已经为你施法完成了聚福降。所以你出生之后,才会百事顺畅,在修炼上,才能精进惊人,远远超出你的同辈。”
“给我完成了聚福降?”听到这话,刘英奇整个人都傻掉了。
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百事顺畅,在各方面出尽风头,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个好家境,有个在商场上纵横无敌的父亲,有个在玄学上造诣精深的爷爷和他用不知道什么方法给自己准备的资粮,再加上自己可以说近乎天才的出众天资才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基础。
原来,爷爷一直告诉自己的所谓资粮,竟然是这丑名昭著的聚福降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想到聚福降手段的恶毒处,刘英奇素来的骄傲和自信以及理智都有些趋于崩溃了。
“英奇,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可这都是真的,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可是你知道么?从爷爷下了决心带你进这间密室的那会开始,爷爷就准备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因为爷爷觉得你已经长大了,该是让你知道我们刘家以往惨事的时候了。”
神情复杂的刘不愚望着自己有些发怔的孙子,尽管心头怜惜,但并没有放弃他的打算。等了几十年的机会,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
“惨事?”
总算几乎崩溃的刘英奇心中还记得今天进入这个密室后,所看到所想到的这些东西,所以尽管心头乱的一塌糊涂,可爷爷出奇稳定的坚持和语气还是勾引起了他的一点好奇。
“不错,惨事!”
重重的点了点头之后,刘不愚苍老的脸上浮现处一抹古怪的,略带惨淡的飘忽笑意:“否则,英奇你以为像爷爷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为何会冒着天谴和身败名裂的危险,去给你炼什么聚福降?又怎么会有兴趣化数十年的功夫,去收敛那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
难道凭我刘家现有的财富和我自己现有的身份地位以及修为,还不能满足我自己的需求么?如果是为了我个人的话,几辈子都够了啊。可我还是踏上了这条路,难道英奇,我的乖孙子,你在震惊和不信的时候,就没仔细想想么 ?”
一番话说到最后,刘不愚脸上惨淡之意流露的更浓,心情大乱的刘英奇在他的凝视和说辞之下,这才稍稍有了些恢复:“爷爷,求求你赶紧给我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否则我想我会疯掉的。天,聚福降,那可是一百对母子,两百条人命才能炼成的邪降。您却一直只告诉我它们是您给我准备的资粮,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说着说着,使劲揪着自己头发的刘英奇又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