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虽然不在这里生活,但很多人都认得他们,毕竟在生产队里捧铁饭碗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他们家不知道是多少户人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
俞向安一边和别人说话,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这时候的农村。
这里和二十一世纪的农村天差地别,没有宽敞平坦的水泥路,也没有干净结实的水泥楼房,就连砖瓦房都不多见,大部分的人家住的是用黄泥砌成的泥砖建的房子,顶上铺着全瓦片的都不多,大多是一部分瓦片跟一部分稻草相结合铺成的。
另外家家户户都有个院子,还有一块自留地。
自留地里郁郁葱葱,大部分种的是能填饱肚子的红薯,边边角角种着豆角南瓜。
俞向安看着路边的作物,跟原主的记忆做对比,她是自小在城市里长大的,认识的农作物不多,毕竟不少农作物在地里的时候跟成为食材送到厨房得模样相差很大。
水田种着水稻,旱地种着地瓜、花生、黄豆,大部分是产量高的地瓜,这说明这里的大队长脚踏实地。
现在这时候种地是按照大队长的规划来的,要是遇到急功近利的,就算年景好,都有可能会饿肚子。
现在这红星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是俞向安的堂叔,也就是她二爷爷的大儿子,他是个精明能干的,不讲究虚头巴脑,不会为了公社的表扬去种一些不合适的作物。
“常有叔二儿家的女儿吧,我还记得你,你叫小安?你们回来啦。”
“你们要去哪里?”
“找你们奶奶啊,她今天在牛尾沟除草,知道怎么去吗?”
“这边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右转,再看到路口再右转。”
遇上遇到的人都很热情,远远看到了就喊着问话,热热闹闹的。
怪不得俞常有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找不到人。
去到牛尾沟的时候,张茶花正在和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蹲着身体拔草。
这种活轻松,不过拿的工分也不多,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半大小孩做的,还有一种就是下乡的女知青,她们来这里对别的农活适应不了,就会被分来拔草,不过有的时候她们没办法很好的分清楚作物跟野草,会一起拔掉,他们去到的时候就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被几个老太太念叨:“你说你,你都不是第一次来了,你怎么还会把豆苗一起拔了,你就分不清楚吗?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收成?你到底是不是来干活的?你不是故意来搞破坏的吧?”
那个知青被骂的两只眼睛都红了,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是这里几个老太太都没有一点同情。
这知青都来了快一年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能不让人生气吗?
看到他们三个,张茶花眼睛亮了,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一只手,把三个人都拢到自己面前好好看看。
俞向安这是第一次见她,但又不是第一次见,原主记忆里这个奶奶形象清晰,看了之后自然生了亲近的感觉。
她爽快的喊人了, “奶奶!”
俞向居也紧接着喊了一句:“奶奶!”
俞明杰跟着喊:“奶奶。”
俞明杰这一嗓子让张茶花笑了,摸着他的小脑袋:“哎哟,乖乖,你忘啦,你该叫我太奶奶。”
俞明杰这下知道自己喊错了,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扭着身体躲在俞向安的身后,不敢见人了。
张茶花乐呵呵的:“你们今天过来多早出发的,饿了没有啊?见到你们爷爷了没有,他应当在家的。”
俞向安回道:“我们吃了早饭的,见到爷爷了。”
张茶花去旁边的阴凉处把自己用竹子做成的水壶拿上,跟其他人道:“我二儿子一家回来了,我回去看一眼,等一下马上回来。”
旁边的人羡慕的看着她,笑着招手,“去吧去吧,没多少了,这里的活我们帮你干,很快就做完了,难得你二儿子回来,你就回去吧,上午不用来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做的不过分,记分员也不会扣他们的工分,像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她走开一会儿,还有人帮忙,记分员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张茶花也没客气,“行,这次承你们的情啊,我记下了。”说完欢欢喜喜的拉着他们往回走:“等一下奶奶给你们煮鸡蛋吃,你们想吃煎鸡蛋还是想喝蛋花汤?”
俞向居和俞明杰异口同声,“都喜欢!”
张茶花:“好,那今天我们都做……”
他们慢慢走远了,留下在那干活的几个老太太和那个女知青羡慕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鸡蛋她们也有很久没有吃过了,家里养有鸡没错,但是自己平时没有什么情况,哪里舍得下肚子,都是要留着换盐换钱的,她们可不像张茶花这么好命,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在身边,一个儿子在县城捧铁饭碗,前段时间她家那老头病的那么严重,公社都看不好,但因为有个儿子在县城,去县医院治好了,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要是换成是她们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去治病,只能在家慢慢等死。
那个女知青也是羡慕的,她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对这个生产队里有名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她自然知道他们几个的身份。
真好啊,养的白白的,无忧无虑,在下乡之前,她也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去,下乡这么久,如果不是家里一直有补贴,她真的没办法在这里活下去。
张茶花这时候没想着她们会有什么反应,盘算着今天中午要做什么菜。
鸡蛋是要煮的,还有之前孙子去摸鱼,鱼缸里还有两条快一斤重的草鱼,拿一条出来,可以做个鱼汤,加上山里采的蘑菇、竹笋,味道鲜的不得了。
还有过年的腊肉也还有一点,这次就切两片,加上些别的也凑一盘菜……
等到她回去,看到老头子的神情,察觉有事,就把小孩子打发出去玩,问怎么了,这事本来也没想着要瞒着,她不问,也会主动说的。
张茶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也就知道自己孙女现在已经把铁饭碗拿在手里这点让她好受了些,但是这是她孙女该得的,本来说好的,这个工作孙女嫁过去也会得到,现在就是补偿,但是人言可畏,以后要是有人看中了孙女,找人打听,肯定会扯出这档子事来,本来门当户对的,有这件事卡着,说不得就要往下找。
她憋着气。
想要去大闹一通都不行,那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孙女的未来,不能闹,理智上,她知道二儿子他们这样做是对的,不如以这为孙女拿到一个工作,这样就有一个最低保障,但是感情上,她这口气下不去。
她在屋子转了两圈,要是他们离的不远,今晚她肯定就要摸黑过去给那小子套麻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