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山河怀璧 杜冒菜 2153 字 21天前

如此一眼霎时拂散他心头愁云,平怀瑱凑近几寸,小声问道:“你这是睡了,还是在回我的话?”

何瑾弈未曾睁眼,双唇仍是那般轻微嚅着。

“瑾弈。”

平怀瑱唤他,随即起身下铺,碾灭外头的最后一点星火。

满室骤暗,何瑾弈恍惚察觉身旁之人走了又回,亲密地揽着他在耳边说话,说了什么实在分不清楚,但觉令他心生欢愉。

“这世上没谁比我更该做你‘一心人’,我知你抱负、谙你喜乐,唯有我可以陪你览遍天下寸土,朝上朝下,堂里堂外,皆与你白首不离。”

何瑾弈似有若无地听进耳里,自有一晌美梦在怀,不自知地弯起了唇角……

天明之后,何瑾弈乘车架出宫。

平怀瑱缓些梳洗,去往凤仪殿向皇后请安,罢了换作一身常服出宫去。

京郊之北有闲山,山中有高士,传是退隐竹林的两位智贤儒人,世称云鹤二老。

京中赵府,太子太保赵珂阳以细墨圈出闲山之腰,对图纸向太子谏言:“皇上敬重文人,云鹤二老却素来厌世,久请不至。太子若能谦卑礼敬,求得二老出山辅佐,则可保储位牢固,且更添两大智囊。”

平怀瑱闻之有理,然始终凝眉不解,问:“可连父皇都请不出云鹤二老,我又如何能够?”

院里四下无人,赵珂阳早在平怀瑱来时遣尽仆从,话到此处仍将声音压得更低,谨慎防范道:“太子此言差矣。云鹤二老为人清高,而皇上身为当今天子,再是礼贤下士,也不便将姿态摆得过低,因而两相不让。太子则不相同,你如今年少,身为后辈理当谦恭叩请……臣只怕太子放不**姿。”

“舅舅多虑了,”平怀瑱听得通透,当即答应,“我便学一学古人,三入闲山,叩请高士。三回不行再三回,求至二老心悦为止。”

赵珂阳欣慰无比,尚未道尽之话,倒也不必多说了。

其实不仅是求贤问策,巩固储君地位,他心下所忧是六皇子一方会先下手为强。

平怀颢如今年过九岁,虽稚嫩,心性却明显大有长进,近两月来不再同以往那般顽劣不堪,反是勤加学业,孝敬有礼,自然更得皇上欢心,如此表现,不知究竟是受了何人点化。

君心难测,刘尹归京前政绩卓绝,如今近在朝廷为六皇子与宜妃庇荫,难保哪日风云大改,太子便不再是如今的太子了……

赵珂阳一声长叹,若有所思地敲点着纸上墨痕。

平怀瑱在赵府之中一叙许久,整一日快至申时才乘车出来。京中学堂放课,道上稚子众多,平怀瑱听着耳里欢闹声,挑帘叮嘱驾车宫人:“仔细些。”

话方落地,便瞧见路边一位熟悉孩子,那孩子也瞧见了他,偏头把他瞅着。

“停车。”

短短一声马嘶,宫人嘞住缰绳,扶太子下马。

平怀瑱走向小孩儿身前,蹲**来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方下了课。”小孩儿眯着眼睛回他。

平怀瑱不再多问,抱他上车,令马车调头向承远王府去。

这孩子正是承远王世子平溪崖,承远王膝下长子夭折,王妃终又于八年前诞下一子,便是眼前世子。平怀瑱自幼常得王妃关怀体贴,加之怜她少子,因而十分喜爱这位堂弟,只可惜平溪崖鲜少进宫,平素都难见着。

平溪崖端端坐在马车里,见帘子垂下才甜甜地喊一声“太子哥哥”。

平怀瑱但觉有趣极了,捏捏脸颊子问他:“方才见着怎的不叫我?”

“方才道上皆是闲人,我若叫了,岂不都要停下来拜你?”平溪崖“嘿嘿”笑着,摸出桃花糖来请他吃。

平怀瑱盯着他手中糖果微微走神,想起幼时王妃也爱拿这东西哄他,如今他不爱吃了,便拈起一颗喂到平溪崖嘴边。

“你倒聪明。”

“是呢!先生也夸我聪明。”

平怀瑱看他一边吃糖,一边搂着书包得意拍拍,好奇道:“你也真是奇怪,不在府里请教书先生,也不带着书童,自己这么跑来跑去,王妃都不怕你丢了么?”

“母妃令人看着我呢。”

“哦?你又如何知道?”

“上回放课我去河边戏水,不就立即被人给拎了回去?还被母妃打了手掌心。”

平怀瑱禁不住大笑出声。

“其实母妃很是疼我,”平溪崖当他笑话自己挨训,忙又向他解释,“母妃怕我独自无趣,才送我去学堂,能多些玩伴。”

“嗯,所以你去河边,她自然担心你的安危。”

“往后不去了,”平溪崖乖乖点头,“是学堂里有个姓洛的坏小孩同我打赌我才去的,害我挨罚……”

平怀瑱不再仔细听他数落同窗,忽而止不住得欣羡。

他知承远王妃送平溪崖入民间学堂的心思,更知她不愿令平溪崖进宫伴读的权衡。若是可以,他如何不愿生在宫外,也可如这堂弟一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一生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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