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壶也是铜制,前端有一道弯嘴,小丫头把水壶抬起来,壶嘴处便倾注出一道弧形的水流,淅沥沥地落入了水盆中。
顾延章看着那壶嘴,心中就起了个念头,笑着转头同季清菱道:“不用竹筒也行,那东西水灌久了,容易生霉,待回得京,去请个手艺好的铜匠,帮着打一条铜制的水道便是……”
他本来笑着,忽然那笑容凝在了脸上,如同被什么东西大力敲了一下头一般,脑子里嗡嗡嗡地作响,原坐在床榻上,此时已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竹筒能走水,芦苇杆子能走水,壶嘴也能走水,只要是中空之物,俱能走水。
不但能走水,清菱的二哥还用芦苇杆子喝过粥,粥中有米。
芦苇杆子皮那样脆的东西都能从粥碗中吸出中间的粥水来,那若是用了竹竿、中空的铜棍,难道便不能从粮堆之中取出米来了?
他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脑子里头把那粮堆的形状、高低过了一回,又把方才经过时看到的竹竿想了一回,蓦地抬起头,对着季清菱问道:“清菱,你说如果我取了大竹竿子,把那竹节打通,叫人站在粮谷堆上,自上而下插入粮堆之中,如此这般,是不是就能查检到逐层粮谷?”
季清菱手里攥着一方巾子,早把那巾子捏得皱巴巴的,她说前说后,说左说右,就是为了把顾延章的念头往竹竿那一处方向去引,此时见对方终于想到了那该想的东西,心里头已是答了一百回“是”,然则面上还要装着才听到的样子,都有些把握不住该要如何答,过了一会,才积极地点头应道:“五哥,从粮谷堆上将竹竿插入粮堆之中,当能做到逐层取米,只是你要如何将那粮谷取出来?”
只有竹竿中空,下方不封口,才能将粮收入中空的竹竿之中,然则正因竹竿下方不封口,将杆子取出来的时候,自然才装进去的粮谷,便会又漏得出去。
顾延章听得季清菱的话,低头琢磨了一会,复又道:“这当不是什么难事,此时仓促之间怕是无暇他顾,若是来得及,自可寻了工匠用铜来做取米器物,铜制之物外壳更薄,入手更轻,用起来也当是更便宜,现在只能先取老竹,打通当中竹节,在漏口处卡嵌入铜片也好,竹片也罢,再连着一根控制之物贴着竹身连到竹竿顶上,等到竹竿自上而下抵到了地面,就将那铜片、竹片封了口,再把竹筒取出——依你之见,这法子如何?”
季清菱并不直接答话,却是把手中的巾子扔回盆中,手也不洗了,午觉也不睡了,只跟着坐回了床榻上,先弯下腰,把脚上的绣花鞋三下两下换成了马靴,复才跟着站起身来,还跺了两下脚,把外头穿的衣裙抖了两抖,这便仰着头,十分积极地道:“这法子好不好,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面说,已是自己走在前头,行了几步,回头对着顾延章嫣然笑道:“五哥,还不快走,一会竹子要被我砍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