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本来就小,还隔着墙,隔着门,传到外头,已经微不可闻,然则确实能听得出有小儿的哭声,如同病猫在叫唤一般。
顾延章见季清菱着急得不行,忙道:“确是小儿在哭,你莫急,一会自有人出来……”
他话未落音,那大门便被自里头推开,先出来的竟不是稳婆,而是一名生面孔的大夫,其人看着约莫五十余岁,两撇胡子十分稀疏,全身是汗,仿佛才从水里头被捞出来一般。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几名打下手的仆妇,其中一名是才跟着柳林氏进去的,她径直行到季清菱面前,行了一礼,笑道:“老夫人让老奴出来给夫人道个安,咱们家娘子已然无事,眼下吃了药丸睡得过去,才出生的小娘子虽说虚弱些,总归是安安稳稳出得世,眼下正有大夫帮着看诊!”
季清菱长舒了一口大气,口中道一声“万幸”。
正说话间,柳林氏终于从里头行得出来,她面上虽有喜色,却也有忧色,出得门,见到季、顾二人立在外头,脸上却是终于露出笑来,行到两人跟前,先同顾延章打了一声招呼,复才对季清菱道:“今日当真是辛苦了你,而今母女俱安,不用再作操心——你二人吃了饭不曾?”
说着转头就要分派下头人去厨房叫饭。
季清菱忙道:“府上这一处满头的事,师娘且莫要再管我们,我恰才已是叫她们备了吃食,想着您才从宫中出来,又忙了这一向,怕是腹中难免饥饿,厨房里头有面也有粥,那粥是师娘往日常吃的鸡丝粥,不若先吃一碗罢?”
柳林氏不由得叹道:“七娘今日经逢此难,幸而有你在,不然屋子里头无一个能拿主意的,却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景况。”
一时三人一齐去得偏厅,也不再分席,草草吃过晚饭,季清菱复又问了不少话,柳林氏挑着能说的说了,又道:“我年纪虽是老了,人却不曾糊涂,你且同顾五回去罢他,虽说明日休沐,可他手头还有事情,说不得也要去衙门里头,莫要耽搁了休息。”
柳林氏都这般说话,季清菱自然晓得其中还有事,然则毕竟是他人家事,再如何亲近,不该问的,还是不当多问,她复又关心了几句,果然带着人同顾延章先行回了府。
到得家中,等到洗漱完毕,已是过了三更,季清菱问过秋月几人已是回到了,想着在没什么遗漏的,终于真正放下心来。
她今日提心吊胆了一天,虽是一肚子话要同顾延章说,实在也累得够呛,本来要开口,等着人过来的时候,半搭在枕头上,竟是这般睡了过去。
及至顾延章进得屋,便见自家娇妻靠着床头,手里还抓着薄布被搭在小肚皮上,头半歪着,面上虽是显得有些疲惫,可脸颊嘟出一点肉来,睡得十分香甜。
他才审出了陈笃才,牵出后头无数内幕,本来许多话想要同家中这一个分享,此时看到她睡着,却是忍不住把步子放得轻了,慢慢走到床榻边上,将人整个托抱起来,一点点挪进了床榻里头,自家也跟着躺到了床上。
顾延章侧身本来要睡了,看着季清菱的睡颜,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本来心中还待要过一遍白日里做的事情,算算哪一处做得不够细致,然则看着看着,脑子里头却是想起了晚间在杜府里见得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