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夜赶到,就是想与你谈谈,可否,就此回京,不要再起战火。”纳兰蔻一张嘴,撑着下颚的手便随之抖动起来,丝毫不像在谈论国家大事,而像一名女子的顽皮之言。
“理由呢?”云释天看着纳兰蔻的模样,也学着她手撑下颚,一张木桌,两方分坐两端,一盏烛台置于木桌中央,烛光昏黄,将两端人儿的身影拉得老长,云释天深邃的眸子专注的对视着纳兰蔻黑亮的双眼,似乎是在欣赏着她眼眸里自己清亮的倒影,也似乎是想看透纳兰蔻的心思,纳兰蔻的心思,他在见到她之时,便一直云里雾里,想法百变又让人摸不着头脑想不透为何的纳兰蔻,这似乎就是她的魅力所在。怎么想到这些了,云释天心虚的扭头,抹掉了眼中那个倒影。
“我可以说服卫胄与大靖国百世联盟,亲如兄弟。”看云释天撇过头,纳兰蔻继续说道。
屋子里,两人的背影被不断跳动的烛光拉得老长,纳兰蔻拖着下颚的手不时抖动,甩出了一个对云释天来说期待又愤恨的话题。
“他都已经撕毁过一次合约,我为何要信你的只言片语。”
“撕毁合约是为何,你我心知肚明,要是卫胄登基之后领兵与大靖国一战,一样是两败俱伤,这样,不是违背了你的本意么。”
“我们夺下炎天城,卫胄一样会怒,你为何要帮他?难道说……”云释天凝视着纳兰蔻眼中不断跳动的火焰,严肃的口吻就像冬日里的千尺寒冰,寒人心脾。未说出口的话里,已经包含了他对纳兰蔻的怀疑与对这件事的轻蔑。现在炎日国刚刚经历动乱,兵力大不如前,自己正好可以趁机打下几座大城池,卫胄再反扑也是几年之后,那时大靖国已经是兵强马壮,怎会再惧卫胄之名。
“我与他,是清白的,炎日国刚刚经历动乱,是不及大靖国,但是,太后丞相太尉他们怎会任由你冲杀在前线然后一步步赢得军心民心,要是我猜得不错,再过几日,太后的懿旨便会送到你的手里。”这是云释天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在前线拼杀,必然是稳赚军心民心,这恰恰是太后他们不想见到的,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施压让云释天回京,毕竟现在不是乱世,云释天是大靖国之君,需要他坐镇京都治理天下,而不是只顾戎马的铁血江山。
后方不稳还拖后腿,这是云释天最无奈忧心之事,同样,这也是纳兰蔻的筹码,她知道云释天的压力来于何处,她知道云释天懂得取舍,所以她敢在云释天质疑她的时刻,继续坚定自己的念头。
现在不是攻城略地的时候,炎日国是一团糟,大靖国也好不到哪去,上次和谈,云释天就是迫于这个原因,现在这次,京都的形势并未改善,稍有头脑就能想到,因为云释天在边关的英勇,军中已经树立了威望,在百姓心里更是赢得了拥护,太后他们不会放任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京都出事,只是早晚。
“纳兰蔻,这几日,你去了何处,一出现便是帮着卫胄说话,别忘了大靖国才是你的国你的家,京都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明日一战,也势在必行。”
云释天话里已经隐含怒气,不管纳兰蔻如何自居,她是始终是他的妃嫔,失踪不说,还要宁愿触怒自己也要替卫胄说情,他心里怎能不有词,卫胄撕毁合约为何,别人不知他还不知,不就是因为纳兰蔻被自己打进了冷宫,现在卫胄有难,纳兰蔻就来鼎立相助,好一对奸夫淫妇。
----------------------------------------------
(一更晚到~~~~~~~求收藏~~~~~)
100:今夕一胜何足论
云释天深邃的眼眸里戾气弥漫,拖着下颚的手已经紧紧掐入下颚中。
“我被人劫到了炎日国京城。”她放下拖着下颚的手,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纳兰蔻还是忠于大靖国的纳兰蔻,还是知恩必报的纳兰蔻,卫胄救了我,我自要报答,我报了他的恩,才能安心的继续把他当做对手,这件事,我们谁都不是受益者,受害的是百姓,你在边关呆了这么多天,想必也看到了,不是我妇人之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场面,我看得多,一直想要为大靖国的百姓做些什么,所以我从了军,炎日国的百姓也是人,所以我作战之时,从不用那些损阴德的招数。皇上,还请你慎重考虑。”说完纳兰蔻起身后退一步,对着云释天单膝跪地,行了个君臣之礼。
“只为报恩?纳兰蔻,抬头看着我。”云释天紧紧盯着纳兰蔻低下的头,只要是无人之时,他们的谈话,总是会殊途同归的回到这个结局,纳兰蔻每每都会把云释天触怒,云释天每每都会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制命令纳兰蔻,两人的脾气,不管是相处多久,都还是这么拧。
纳兰蔻抬头,她听得出云释天是动了真怒,但一触到云释天冰冷的眸子,她的心就骤然一缩乱了阵脚,黑亮坚定的眸子也被这刺骨的冰冷刺得不敢直视,君王之怒,纳兰蔻再如何自傲,她也知道自己承受不了。她匆忙垂眸,任长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打下一片阴影,密密的睫毛阴影下,双眼总算是安定了些。她的慌张,不止因为云释天凌厉冰冷的眼神,更是因为她将要说出口的答案:“只为报恩。”
云释天一怒,人已经拍桌而起,他疾步走到纳兰蔻身前,高大的身躯瞬间将纳兰蔻笼罩在阴影之中。
“眼睛看着我。”
越发冰冷的声音听得纳兰蔻心中莫名的一慌,抬起了眼,眼前高大健硕的云释天背对着烛光,一张脸满是激愤阴暗。
“只为报恩。”说这话,纳兰蔻心里很虚,就算她咬着牙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慌不惊,但眼中的那一抹惊慌,却是落在了云释天的眼中。
烛光跳动,也只照亮了背后的光华,云释天眼中愈加阴暗冰冷,他弯下了腰用他白皙的手捏住了纳兰蔻的下颚,用他冰冷刺骨的声音道:“你爱上他了?”
云释天一凑近,更大更黑的阴影再次笼上了纳兰蔻,近距离一看,云释天的下颚,一排深入肉中的指印清晰可见。一瞬冲上脑门的暴怒已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无法控制自己手的力度,阴暗中,他紧紧盯着纳兰蔻愈发慌乱的眼睛,他把自己身体里全部的怒火加在了手上,变成了直接作用在纳兰蔻下颚的力。
就算云释天用力再大,这点痛对纳兰蔻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惊慌的,是因为云释天那句怒火冲破脑门说出的话—你爱上他了?
“没有。”纳兰蔻艰难的张开了嘴,纹丝不动的下颚让她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云释天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只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加大着手上的力度。
“你连自己都骗不过,还想骗我?”云释天温热的鼻息呼着纳兰蔻脸上,纳兰蔻却丝毫不觉温热,只觉得自己如坐冰窖,下颚越来越来力度让纳兰蔻吃痛的皱起了眉头,她觉得自己的下颚都快被捏碎了,从下颚蔓延到牙关的痛楚,占据了她脑子所有的空白恐慌。
“纳兰蔻,不可原谅。”
冰冷的声音慢慢靠近,纳兰蔻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下颚骨骼破裂的刺痛,下颚突然成倍加大的力度更是让她痛呼出口,只是刚张开嘴,所有的呼声都被一双柔软的唇堵进了口中。
鼻息暖暖得喷到了她的脸上,两片薄薄的唇清泌清凉,纳兰蔻惊愕的瞪大着黑亮的双眼,云释天突然的举动她还来不及反抗,两片嘴唇的接触,如触电般的瞬间把她定在当场,唇上那波荡开的凉意与云释天冰冷的言一般,她大脑一阵空白,时间都仿佛静止,好像很久,好像又一瞬,象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
纳兰蔻惊慌不安的眸子失神的盯着云释天,看着他眼里的愤怒看着他眼里的恨意,这一刻,在纳兰蔻的世界里很久,在现实中很短,短短的一瞬,云释天冰冷的双唇已经变得火热,以至于在云释天的双唇离开纳兰蔻嘴唇的时候,纳兰蔻还觉得夜风吹着湿润的嘴唇很凉。
感受到纳兰蔻眼神离得惊恐愕然,云释天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他放下捏着纳兰蔻下巴的手,直起了腰身,恢复了自己的高傲,桀骜不驯的神情似乎方才的一吻不是他所为一般。
炎天城的夜,与大靖国相比,繁星密了很多,虽然两城只隔了百里,但炎天城的风,更凉,更猖狂。
下颚的压力终于消失,纳兰蔻一动下颚,便是一阵疼痛难忍,额头上是刚才不知道是疼痛还是紧张冒出来的冷汗,纳兰蔻没有闲工夫去擦,也没有闲工夫去像其他女子一样哭泣,她只是静静的保持着自己的跪姿,隐忍着双腿的麻木,听着云释天居高临下的命令。
“随朕一同回京,还记得当初你与朕谈下的交易吗,替朕除掉丞相太尉,朕给你自由。”
“是,皇上。”
一个吻,他们已经回到了君臣的身份,他不在自称我,纳兰蔻也不在称呼云释天为你,身份的沟壑,已经把两人方才怪异的暧昧,冲的一干二净。
炎天城的风,果然是凉得出奇,纳兰蔻从踏出屋门的那一刻,就只觉得这一阵阵迎面而来的凉风,就像是一阵阵银针,刺着自己每一个毛孔。她与云释天的交谈,说成功算不得成功,说失败算不得失败,自是她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知道该装进去些什么,清风?方才的一吻?卫胄?云轩澈?云释天?还是满满的仇恨……
云释天既然答应的回京,那这场仗,也算是免了,想起许久未见的爹爹与青儿,纳兰蔻深吸了一口气,甩开了心中的思绪,向着长廊走去。
长廊的另一头,是纳兰青捷的住处。
自己失踪这么久,也不知道爹爹青儿怎样了,此番自己也算是了结了一段恩情,总是没白失踪一趟。
叩门,纳兰蔻候在屋外。听到屋内的脚步声,纳兰蔻努力的在脸上扯出一丝微笑,等着屋门被打开了一刻。
屋门如预想的那般被纳兰青捷单手打开,纳兰蔻笑了笑,这么多年,爹爹还是习惯又左手开门。
“蔻儿,你怎么……进来再说。”纳兰青捷欲言又止,方才他还在担心纳兰蔻的行踪,行踪突然的纳兰蔻就出现在他眼前,楞是他这样阅历的人,也惊了一下。
“恩。”纳兰蔻应了一声,走进了屋子带上了屋门。
屋门点着一盏油灯,这是纳兰青捷的习惯,一直以来,他的屋子里只点油灯不点蜡烛,就是纳兰蔻也不明所以。
“爹爹,你还是老样子,油灯昏暗,对眼睛可不好,青儿呢?”纳兰蔻进屋把油灯的灯芯挑亮些,说着自己说过了很多遍的话,偏生这位大靖国百姓敬仰的大将军,一到这些事情就是一头倔驴,叫他晚上点蜡烛之事,纳兰蔻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每次的话换来的都是纳兰青捷的倔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