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揪着衣裳角说完就盯着李婆子手里的碗,李婆子早傻了,眼珠一阵急转后,放下碗也顾不得这傻孩子就往屋跑,留下傻孩子在灶下赶紧把碗端过来坐在地上美美的吃起来。
她回了屋收拾了包袱就往外走,连夜往段家新宅那边去!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二爷必定是站在那个小贱蹄子那边了!她是指不住二爷替她做这个主了!这小少爷都死了,顶事的人可不就只剩下她了吗?她要找段章氏给她做主!那傻孩子可不会说谎!这都是那个荷花做出来的恶事!
段浩方第二天中午才回来,这回去吴家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大早他也就跟吴老爷打了声招呼就出来了,带着富贵赶着车回来。至于吴家怎么处置荷花就不关他的事了,他也不关心这个。
进了门,看门老头迎他进来,弓着腰说:“二爷,我一大早就去白货铺和棺材铺,也租了车找了杠房,您看,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合适?”
段浩方脚下就定住了,半天才转过头来看着他。看门老头本就糊涂,他见段浩方盯着他看,赶紧就说:“二爷!小的绝对没瞒着您什么!这种时候要是小的昧了良心,那是要遭报应的!”他以为段浩方认为他从中捞钱了。
段浩方这才明白过来,顾不得多说就往院子里跑,他走的时候问过大夫,大夫说这几天看着还好,他才放心走的,怎么才半天的功夫人就死了?
他进了屋见孩子躺在床上,脸上盖着块手巾,旁边满满一碗的药还在,早没了热气。他站在床前,半天不敢掀开白巾看,转头出来站在大太阳下才猛然大喘几口气,再转头看却没见李婆子,人呢?还有大夫?人呢?
段浩方气得脸都是青的,叫过看门老头来问,知道大夫是半夜走的,这个看门老头知道,可李婆子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却没看见。
段浩方让富贵去李婆子的屋看,出来说衣裳什么的都不见了,细软也没了,看了是收拾了包袱赶着走的。
段浩方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李婆子这不明摆着是跑了吗?说到底也是将他奶大的婆子,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时跑掉。旁边的看门老头和富贵见他脸色不对都没敢说话。看门老头原想说两句,他知道家里的两个小少爷出了事,李婆子是看着小少爷的人,这小少爷刚咽气她就跑了,不能不说点什么吧?这不也是说他门没看好吗?可看着段浩方的脸色,他又不敢开口,使眼色想让富贵帮他说两句话,可富贵这人太憨,看见老头的冲他使眼色,自己赶紧低头。老头没办法,自己也不敢说话了。
段浩方没让人去找李婆子,一是他还顾着以前的情分,不想撕破老脸,二是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子是见不得光的,出的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这本就不关李婆子的事,是荷花搞得鬼,又扯上吴家,他还要顾着二姐,这么一想,他就把这口气给咽了。开始办起丧事来。
段家在这里住了快有二十年,怎么说也有几个近邻好友,可段浩方不想把这事做大,反正这孩子老太爷也不认,他尽了自己的心就行了。他不打算大办,只亲自去棺材店挑了一副还过得去的棺材,买了些灯油蜡烛之类的东西,又特地扎了两个人给他。选了块坟地,挑了个好时辰抬过去葬了,找人过来哭丧,又烧了几天纸,段浩方办完丧事才觉得心里静了些,又托人平时多来看顾,清明时也过来扫一扫。
等收拾完这些,旧宅里便只剩下那傻孩子和那看门老头了,段浩方留了些钱下来,交待看门老头别让这孩子跑出去,托他多照顾,都安排好了才准备走。
这些天他看着那个傻孩子,心里倒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傻孩子看着是记吃不记打的,虽说让关了这么些天,手上胳膊上脸上还有扫帚木柴棍子打的伤,可他却早就开始满院子撒欢了。走也走不好,跑也跑不快,却像出了笼的小鸟一样自得其乐。现在可没人管他了,李婆子不在了,荷花也走了,段浩方和看门老头倒也不拘着他不让出院子,只要别出大门就行。他乱跑瞎蹿的,没人也嫌寂寞,段浩方就见他常常偷偷趴在门边上或躲在角落里偷看他,脸上还带着笑,好像只要段浩方回头冲他笑一下,或看他一眼,他就会跑过来跟他玩。
两个孩子死了一个,只剩下这一个。不管是不是他的骨血,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孩子总是让人心软的。或许是因为死了一个,段浩方对着这个傻孩子倒没自己想的那么痛恨,似乎连他是不是他的种都不重要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他起程往回走,路上盘算着怎么跟二姐说这个事。两个孩子死了一个,剩下那个是个傻的,看门老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还是要让人回去照顾他才行。不过他倒不担心二姐在这个事上会跟他拧着干,说不定她还更着急更上心些。
想到这里段浩方笑了,在这一点上他对二姐是放心的。虽说都是从吴家出来的,可不管是棉花还是荷花,都不如二姐。
二姐让他放心。
他不禁想快些到家,快些见到二姐。他似乎有好些话想跟二姐说,孩子的事,李婆子的事。还有很多事要跟她商量,荷花的事,吴家的事。他不怕二姐会在吴家的事上跟他拧着来,他知道二姐听他的。
二姐跟他才是一家人。
路上赶了十天才到家,到的时候正是半夜,富贵去叫门,他在车里半睡半醒的,只想赶紧回屋洗个澡好好躺下睡一觉,结果富贵连滚带爬的跑回来,掀开车帘子惊慌的说:“三爷!三奶奶让人关进祠堂了!!”
段浩方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