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惊得说不出话。
杜晓瑜又说:“庶常馆要散馆考试了,这次考核之后,不管能不能留在京城,张夫人都不适合再待在宫里做事。”
这个李婆子知道,前几日她家老头子刚跟她商量过,问她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宫里的事情给辞了,因为散馆以后,连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去是留,万一考瘸了,要去地方上任职,她这边又拖拉着,耽误事儿。
李婆子正琢磨着怎么跟管事嬷嬷开这个口,没成想刚打瞌睡,皇后娘娘就贴心地送来了枕头。
李婆子受宠若惊,跪在地上给杜晓瑜磕了好几个响头。
杜晓瑜让宫女去把她搀扶起来,又以她做事踏实勤快为由,赏了二百两银子。
李婆子感激得涕零泪下,收拾东西回去以后,一个劲地在她家老头跟前夸皇后娘娘的好,还说日后他要是做了官,一定要做个好官,好好报效朝廷,报答皇后娘娘。
张老头也没想到自家老妻会有这等好运气,愣愣地直点头。
——
庶常馆的散馆考试在三月份。
成绩下来以后,张老头和丁文志被正式选入翰林院,做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负责史书纂修,给皇帝讲经。
虽然是翰林院的底层官,却也是与皇帝接触机会较多的一个职位。
傅凉枭登基以后,改年号为晋元。
某天,批阅完奏折闲来无事,傅凉枭让李忠去翰林院传一位侍读来讲经。
李忠去的时候,翰林院一众人你推我搡,全都不敢冒头,因为晓得这位新帝脾气不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龙颜大怒,所以一个个缩着脖子装鸵鸟。
不管在什么地方,欺负打压新人的现象永远存在,翰林院也不例外,别看这里头都是文人,暗藏心思的还是不少。
张老头和丁文志是这一届散馆考核选进来的新人,翰林院其他人跟他们俩不熟,看着老的不好欺负,就欺负小的。
于是有好几个把丁文志推出来,让他去给晋元帝讲经。
这事儿掌院学士不知情,他在正厅里招待太监总管李忠。
等见到那边带过来的人是丁文志,掌院学士愣了一下,当着李公公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勉励他好好讲,还说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头一回传翰林院的人去讲经,要是讲的好了,龙心大悦,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
丁文志知道晋元帝就是杜晓瑜的夫君,他之前一直想拜访没拜访上的楚王,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还算镇定,跟着李公公去了乾清宫。
傅凉枭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捧着本书,书页翻开,挡了大半张脸。
丁文志进去以后,没敢抬头看天子,直接在地上跪了。
傅凉枭姿势都没换,让他平身,语气虽轻,却透着常年的积威,让人光是听听声音就不敢在他跟前放肆。
等丁文志起来以后,傅凉枭让他讲《春秋》。
四书五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通常皇帝会传翰林院的侍读来讲经,就是想从这些进士嘴里听到不同角度的理解,继而选其精华进行融会贯通,上升到国政上去。
丁文志应了声是,然后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给晋元帝讲《春秋》。
傅凉枭一直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丁文志又是躬身站在一旁,全程没看到晋元帝的脸。
等他讲完,发现晋元帝陷入了沉默。
他抬了抬眼,看不到晋元帝是什么表情,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讲完了?”半晌,傅凉枭问。
“讲完了。”丁文志回答。
“讲得不错。”傅凉枭合上书页,将线装书放在御案上,抬眼看他,“若是朕没记错,你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吧?”
丁文志低着脑袋,说:“是,微臣去年才刚考中的进士,被馆选入庶常馆,今年承蒙皇上开恩,提前散馆,前不久因为考核成绩过关,才入的翰林院。”
傅凉枭眼底有几分兴味,“才入的翰林院,怎么就做起侍读来了?”
丁文志顿时跪在地上,因为紧张,出了一手心的汗。
翰林官也是有品级的,像丁文志这种刚进去的正七品底层官,平日里只负责修修年代久远的那些史书,给皇帝讲经是正六品侍读的职责所在。
暗暗组织了一下语言,丁文志道:“负责给皇上讲经的那位侍读身子不适,临时让微臣来顶上,所以……”
他没敢说自己是被那帮人给坑了。
“起来吧!”傅凉枭抬了抬手。
听出皇上没有责怪的意思,丁文志暗暗捏了把冷汗,起身的时候不经意瞟到晋元帝的容貌,一时之间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