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2)

晏雪照喝醉后并不会胡言乱语,他特别乖,一声不吭的,双颊被酒气醺红,眼里柔软晶亮,乍看竟有孩童般的神采。

顾齐光有些吃力地扶他进屋。

晏雪照摇摇晃晃如玉山将倾,他闭了闭眼,终于倒下,将架着他的顾齐光一并带到了床上。晏雪照的身子有些沉,顾齐光是不曾习武的文人,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推了推,将晏雪照翻了个身,终于能坐起来了。

顾齐光喘了口气,抚额一叹,给晏雪照盖了被子。

屋内还燃着烛火,摇摇曳曳,将晏雪照安宁的睡颜映照得越发清雅剔透。晏雪照已然三十又四了,顾齐光甚至要比晏雪照要小上两岁。

但是顾齐光的模样已经不复少年时了,他的轮廓越发硬朗,哪怕他不理世事、操心得少,显得比同龄人要年轻,但他的面容已经比晏雪照要显得年长些了。

而这么多年来,晏雪照一直是这副及冠公子的模样,容颜不曾老去分毫。

顾齐光趁着晏雪照难得睡得毫无知觉,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柔软而有弹性,肌理细滑白嫩,这分明是少年才有的手感。

顾齐光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他会越来越老,而晏雪照却一直会是这般模样。想到日后自己看起来可能会像晏雪照的爹,顾齐光面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本来应该觉得好笑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大抵是被易云长眼里的伤怀感染到了。顾齐光站起身来,再一次看了一眼晏雪照无知无觉的睡颜。他熄了烛火,出门时悄无声息。

或许只有无知无觉的人才无忧无虑。

谢昀也是这般想的。夜色已深,谢昀还未入眠,他来到阿容的窗前,听见里面一声又一声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阿容喝了一点酒,并没有醉,只是叫她睡得格外香。

今晚的月色格外清冷,谢昀在窗前踱了几步,立了半晌,最终原路返回。

阿容说,明早要送他下山,要起那般早,应当睡一个好觉。

☆、少女情思

早在入睡前, 阿容便拆看过晏雪照送她的生辰礼。

那是一把冰蓝色的长剑,乍一看几乎叫她觉得这就是溟霜剑。谢昀告诉她, 这是溟霜剑的子剑, 能在这剑谷里头看见这把剑,意味着那把大名鼎鼎的溟霜剑就在这剑谷里头。

只不过有一处机关要等到雪域最温暖的时候才会有所松动, 而他们暂时无法深入。

阿容不明白所谓的机关术, 但她晓得,下一次见到三哥哥的时候, 是雪域最温暖的季节。

翌日,雪域的天还是一片灰蓝色, 空气沁凉又清新。

阿容立在山庄口, 也就是初见顾齐光的那个地方, 目送着谢昀和易云长离去。

两人皆是功夫不俗,身上衣饰简洁利落,瞧着十分挺拔俊秀。谢昀回头看了阿容一眼, 笑容温柔极了。

“三哥哥!”阿容突然追上去,“帮我转交一件物事吧。”

她从衣襟里取出一块绣了闺名的手帕, 郑重地放在谢昀手上,“我想把这个……给敏敏。”

谢昀知晓了阿容的意思,点头, “好。”

他转身离去了。

而易云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回去吧。”晏雪照将阿容冰凉的手包住,轻轻揉搓。

“嗯。”阿容收敛了眼里的不舍,笑起来。她任由晏雪照牵着,另一只手拉住了顾齐光, 笑喊,“回家咯!”

顾齐光偏头看着笑容灿烂的阿容和满脸纵容的晏雪照,也跟着弯了嘴角。

***

沈敏一直以为阿容已经死于天花,因此哭了好长一段时日,眼睛肿了又消、消了又肿,惠宜长公主心疼极了,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办了许多花会诗会酒会,将许多官宦子弟、公子贵女都吸引到了长公主府,总算能稍稍转移沈敏的注意力了。

然后长公主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新科状元郎好像对她家闺女有些不一般。

她是过来人,对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是一猜一个准。这位俊美的何状元在诗会上十分认真,做的诗一首比一首出彩,面对众人的夸赞时也没有丝毫骄傲自满,只时不时朝沈敏瞧去。

若看到她展颜一笑,眼带欣赏,他的面上就瞬间多了些愉悦的神采,然后继续认真地作诗。

沈敏虽然对阿容的事难过了好一阵子,但她的性子仍是简单又热烈的,她欣赏爱慕一个人时,眼睛根本藏不住,于是何状元总是能看见她亮晶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像是春日里一阵带着甜味的风,是路过一品坊时鼻尖嗅到的气味,是草叶间漂亮又快活的蝶儿,总之,一切美好又香甜的事物,都藏在她的眼里了。

诗会散去时,何状元刻意逗留了一阵,然后等来了拎起裙摆小跑而来的沈敏,她微微喘着气,脸蛋红彤彤,说,“我也写了一首诗,也不知写得如何,状元郎帮忙看看呀。”

她伸出柔白的手,手里攥着一张蜜桃粉的手帕,手帕上隐隐有些墨迹。何时同愣了一下,接过来,他知道现在的风气如此,贵女们喜爱在手帕上写字。

沈敏的手帕除了一股墨迹的气味外,还有些清甜的果香,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他的鼻尖。何时同定睛一瞧,是方才诗会的第一个主题,春。

细读之下,何时同的脸颊渐渐红了。沈敏分明写了一首情诗,里头满满都是少女的情思,甜蜜纠结又热情。

“唔……这个……”何时同看了一眼沈敏,刚碰上她那双弧度漂亮的杏眼,立马又移开了,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该移得这般快,显得有些不知礼,“这首诗写得很好,简练又活泼,尤其是最后一句……”

“噗。”沈敏笑出来,仰着头看他,“那写诗的人呢?”

何时同的面色越发绯红,从耳根烧到了脖颈,他咳了一声,点头,“所谓诗如其人,写诗的人想必也是活泼可爱,美好善良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