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规矩繁多。祭拜祖宗神灵,接受文武百官的参拜之后,秦珩又同秦珣一起面见宫人,宴请武安侯等人。
连着数日都在忙碌中度过。
尚留在别院的前太子秦璋托人送了一幅画。那画上赫然是一对交颈鸳鸯,两只鸳鸯的头都是白的。
这幅画深得秦珣的心。他也想同瑶瑶恩爱到白头。缓缓笑了笑,他心说,皇兄有心了。
新帝大婚后的第四日上,就有大臣上书建议重修齐王的坟墓。这位李姓大人在奏折中提到齐王当年是为了在河东救灾才殒命荆棘崖,而当时又匆忙下葬,太过草率,理应重整坟墓。
见到这样的奏折,秦珣勾了勾唇角,本欲放在一边,但转念一想,真放到一边了,反倒会让人生疑。他点了点头,面带怅然之色:“准了,此事就由爱卿负责吧。”
“是!”李大人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连忙应了下来。
新帝大婚后不久,就下令重修齐王墓。此事传开之后,之前浮想联翩的人们,不免想的更多了一些。
秦珣此时还不知道,如今坊间偶有传言,说他看重齐王,所以立了一个和齐王容貌相似的姑娘为皇后。更有甚者,说他不爱美色,是因为对自己的弟弟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可惜齐王早死,他不得已才找了替身。说皇帝爱重皇后,看似因为皇后,实则因为齐王。
甚至是齐王的“死”,也有人觉得这中间大有文章,焉知不是因为齐王不愿与自己的亲生兄长有不堪的关系,所以故意寻死呢?
这种传言,秦璋自然是不信的。他仍记得三弟与四弟自少年时期就感情深厚,说三弟以瑶瑶姑娘为替身倒也罢了,说三弟逼死四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
丁如玉抱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道:“这些事情,左右跟咱们没关系,相公不要多想。”她心说,只怕相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四弟就是那个瑶瑶姑娘。
这隐隐约约的传言,连掬月都略有耳闻。——她自然是从高光宗那里得知的了。
高光宗先时因为《潜龙腾渊录》和《青娘传》被白七带走,吃了几日牢饭。被放出来之后,他在心里对年轻的皇帝就又有了一些怨念。
——虽然说他最后被无罪释放了,但是他被人捕风捉影随便找了个由头关进大牢,他不服气。尤其是他出狱之后,那个杨家小娘子再也没了踪影,更教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快。
当时继母杨氏告诉他:“你不用问她了,她找到了她兄长,投奔兄长去了。”她看了他一眼,续道:“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高光宗那时冲口回答:“不回来便不回来,谁又稀罕她?”
话是这么说,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憋闷了许久。——他好歹是因为她的缘故被抓,她竟然连回来看他一次,跟他告别都不曾,直接就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这次皇帝大婚,高光宗隐约听说皇帝娶了一个出身不明却和齐王容貌相似的姑娘,他心底隐约又生出一丝恶感来。不过他现在比先前聪明了一些,说话行事也谨慎了许多。这种话,不肯再对外人讲,但是对着自家人,他忍不住感叹了几句:“可惜,可惜!若是秦氏先祖地下有知,肯定会教训这个不肖子孙。”
高屠户奇道:“怎么回事?”
高光宗看了父亲一眼,又看看继母,将他在外边听到的传闻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别的不能断定,孟皇后出身古怪,又跟先前的齐王长的一样,这是真真的了。”
他想到杨家小娘子曾因为新帝与他争执,心中更添不快。
掬月闻言,心头一跳。——皇帝大婚她是知道的,但是皇后娘娘同齐王容貌一样,她却是不知道。她心下暗惊,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同殿下长的一样?不可能吧?
她颤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高光宗轻哼一声,“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边人言之凿凿,说皇后容貌酷似齐王。”
掬月神色微变,久久沉默不语。
那个孟皇后,不会是殿下吧?可是,这怎么行呢?他们不是兄妹吗?怎么能……
掬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次日清晨,她早早地租了一辆马车,向皇城而去。——她记得皇帝先时说过,准许她进宫多陪陪殿下。他是皇帝,金口玉言,这话想必还作数。
皇帝果然没为难她,听说她进宫,直接教她去章华宫见皇后。
听说见皇后,掬月心神一震,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章华宫她并不陌生。皇帝大婚不久,章华宫的红色装饰还未完全撤下。掬月教人通传了一声,静静等待皇后的召见。
不多时,通传的宫人就笑着告诉她可以进去了。
掬月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正殿。
殿上一个美人儿看见她,站了起来。
掬月心里一咯噔,脚步微停。这做妇人打扮,明艳惊人的,不是殿下又是谁?
果然,果然是殿下做了皇后。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似哭似笑,怔怔地站在了原地,心头一片茫然。
秦珩轻叹一声,屏退众人,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姑今日怎么想起进宫了?”
掬月一把拉住了她,颤声道:“殿下真做了皇后?殿下,快告诉奴婢,这不是真的!”
秦珩眉目间的笑意略微收敛了一二,她正色道:“姑姑,我的确做了皇后。”
掬月低呼一声,后退数步,连声道:“这怎么行?殿下,这怎么行?”
她心说世人不知道,可是殿下自己应该知道的,她同皇帝,是兄妹啊。这不是乱伦,又是什么?她紧紧拽着秦珩的胳膊,急道:“是不是皇上逼你的?殿下!”
她犹记得殿下当日是想跟皇帝划清界限的,若非高光宗的事情,殿下肯定不会回去找皇帝。现下这般,是不是因为高光宗?
掬月心头闪过许多念头,内心一片凄惶茫然。
秦珩笑笑,心中有些酸涩,亦有些暖意。她请掬月坐了,轻声道:“姑姑,你先听我说。”她顿了一顿,缓缓道:“他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在掬月震惊的眼神中,她轻轻一笑,续道:“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姑姑,我其实不是父皇的骨肉,我同皇兄也不是兄妹。”
“怎么可能?!你就是殿下啊!”掬月下意识反驳,“奴婢伺候殿下十多年,难道连殿下都认不出来么?!”
秦珩一笑:“姑姑,我确实是你认识了十多年的秦珩,是瑶瑶。可我,不是父皇的孩子。”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怅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母妃在进宫之前,大概就有了我……这件事,父皇也知道。”
“什么?”掬月更惊,脸色发白,她连连摇头,“不可能啊,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