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时间的证明(2 / 2)

“mp3——录有阿美获得优秀的考试曲目《肖邦练习曲》。”蓝海星接口道。

“一直隐藏在门旁的阿婧等着阿美推门进来,院子里光线很暗,但太心急的阿美显然没有留意,阿婧先是击晕了阿美,然后做了一件事情,一件阿美要做但还没有做的事情,她拉开了阿美的包,把阿美的衣服拿了出来,替她换上了外套,然后打死了她。随后她出门处理掉了一些东西,比如阿美的口罩,自己的手套。然后换上了阿美换下来的那件衣服,拿起阿美一早留在出租屋中的锅贴与豆腐汤在门口装着与警察偶遇。”

在白弈悠悠的语声中,蓝海星仿佛能看见,这个时候,胡不平翻墙过来,拿起了地上的木棍,又翻回了自己的家中,然后替阿婧丢掉了凶器,他的心情很雀跃,因为那个可恶的女人死了,他可以回家了。

“可是怎么证明呢?”蓝海星问白弈,“警方并没有找到其他的证据。”

白弈抬起眼眸,他的脸色在冷光下有些苍白,轻轻微笑了起来,乌黑的眉展开如同鸦羽:“蓝医师,证据就在胡不平的日记里。”

胡不平的日记里?蓝海星想起那天晚上他仅有的一行记录:“8:00阿美穿那么少会着凉的吧。”

八点时,阿婧知道警察很快会来,为了节约时间,她只穿了一件毛衣站在院子里等候。

因此八点时的阿婧与阿美之间少了一件衣服,阿美流了很多的汗,但阿婧没有,所以那件黑色的羽绒外套上只有阿美的汗水,却没有阿婧的。

时间会给出证明我们经过的痕迹,汗水就是其中之一。

蓝海星开车返回公寓的时候,白弈坐在身旁,路灯的光线滑过车子,照在他险峰般笔挺的鼻梁上,时明时暗。

她一直知道白弈的相貌很好,可是在这个夜里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分辨不出好与坏,只觉得每多看一眼,心跳都在加速,心情像是暖暖的灯光落在了水里,生出四处流淌的氤氲。

路途有些遥远,白弈靠在椅背上好似睡着了,蓝海星抬手轻轻地调高了车里的暖气。

手机响了,蓝海星连忙将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

“你去哪儿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有人含糊地问。

蓝海星愣了一下脱口道:“傅识?”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都不回家?”

“你喝酒了?”蓝海星问道。

“为什么一直都找不到你?”

蓝海星连忙问:“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在你家门口。”

“那你等着我,我送完一个朋友回家就回去。”蓝海星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脚一踩油门,车子就风驰电掣般加速了起来。

“白弈,白弈。”车子徐徐停下,蓝海星轻叫了几声。

白弈缓缓睁开了双眼,瞳孔黝黑如古井,但眨眼间眸子便动了起来,令人误以为那瞬间的幽深只是错觉。

蓝海星笑道:“到家了,这么晚麻烦你了……谢谢你。”

白弈在车椅上直起了身子,好像稍许愣怔才转过脸来问:“蓝医师要进去喝杯茶吗?”

“不了,我还有点事。”

“是嘛。”白弈下了车,又转过头来,手搭着车门微笑道:“蓝医师,你换口红了。”

然后他直起身走了,蓝海星有些疑惑地重新发动了车子,可是开到半路,她突然一脚踩住了刹车。

“蓝医师,把口红换成阿玛尼唇釉吧,口感好一点。”

蓝海星脑海里蓦然飘过这句话,她才惊觉睡着的是白弈,而方才醒来的却是白决。

白决又醒过来了……

蓝海星连忙转过方向盘朝着原路开去,她将车子停在路口,下车向白弈的房子走去。

她轻按了一下电铃却没有人应门,她莫名地有些心慌,走到窗边隔着玻璃往里打量,屋里灯光亮着,但客厅里却没有人。

蓝海星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发现有扇窗没有上锁,她想了想,将窗户打开,从窗子翻了进去。

整个一楼都没有人,她小心地上了楼梯,房子虽年代久远,但显然室内被精心重装过了,包括这木质的楼梯,踩上去悄无声息。

二楼的两边都是房间,虽然走廊有壁灯,尽头就是格子窗,但在窗外婆娑摇晃的枝叶遮映下,甬道还是显得有些黝黑而狭长。

楼道一头的门缝里露出灯光,门内隐隐传出水声,于是蓝海星轻轻地走了过去,却不慎踢倒了倚在墙面上的一根棍子,她连忙蹲下身将那根棍子扶了起来。

她拿起来才发现这是一根高尔夫球棒,她心想白弈是把二楼的走廊当高尔夫场地了吗?

蓝海星想着,然后眼前一黯,走廊上的壁灯突然灭了,她连忙想要起身,却被人压制在地。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摇动了窗外遮蔽的树枝,月光像水泄一般流入室内。

蓝海星的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见白弈正俯视着她。

他们的距离很近,月光打在他英挺的脸部轮廓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尖的微凉,冰凉的水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滴在她的脸上,可是蓝海星却觉得自己脸发热,心跳得好似在擂鼓。

盈入鼻息的是香皂的味道,很轻,很浅,但是蓝海星有种窒息之感。

他们静静对视着,当中隔着浅凉如水的月光。

“是蓝医师啊,难怪连出现也这么特别。”隔了一会儿,他打破了沉默,含笑道。

“你是白决?”蓝海星声音颤抖着反问。

“嗯,我刚才还有些失望,以为蓝医师没认出我,原来你认出来了。”白决的嘴角露出两个小月牙。

“你怎么会出现?”

白决微笑着回答:“我告诉了你答案,你今天可就不能走了。”

蓝海星连忙道:“拜托你快点让我起来。”

白决站起身,将手伸给她,蓝海星道:“我自己会起来。”

他也不以为意,将手插在藏蓝色的浴衣口袋里,径直下楼去了。

蓝海星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连浴衣的颜色也不一样,她记得白弈的浴衣应该是白色,而白决就换成了藏蓝色。

她下了楼,看见白决正在给自己倒酒,他抬起头来微笑道:“蓝医师要喝一杯吗?”

“不用。”蓝海星看着他道:“白弈晚上是不会喝酒的。”

“啊……”白决转过头来笑道,“但我不是他。”说完,他就仰头将酒一口喝尽。

蓝海星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道:“白决,让我替你治病,怎么样?”

白决却问道:“我跟白弈,你比较喜欢哪个?”

“都喜欢。”

“说谎的女人,你明显比较信任白弈。”

蓝海星道:“你问喜不喜欢,没问我信不信任。”

白决点了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蓝医师,可是我觉得我比较喜欢你,我是说喜欢你。你,蓝海星,而不是类似的某一类女人。”

蓝海星看着他道:“你都不能完整地来喜欢我,怎么能叫喜欢我。”

白决听了这话好似有些发呆,然后他手里拿着杯子轻轻重复了一遍蓝海星的话:“你都不能完整地来喜欢我,怎么能叫喜欢我。”

他好似忽然就想通了,笑道:“说得对,只要我杀了白弈,我就完整了。”

“你知道这是不对的……”

“那什么才是对的?”白决坐在那张单人椅子上撑着头问道,“白弈不想保留过去,而我想要保留自主,难道违背人意愿的事情就是对的?”

蓝海星静静地道:“那不是你的意愿,那是你的逃避,你知道的。”

“逃避不是人的天性吗?”白决顺手抽过台面上的笔,转了几下,笔却掉落到了地上。

蓝海星弯腰将笔捡了起来:“可是人为什么要克服天性,克服畏惧?因为人知道不克服畏惧的天性,就不可能真正拥有未来。比如你说喜欢我,怎么喜欢法,一周一次,一个月一次,你都不能完整,哪里来的自主?”

白决审视着蓝海星:“可是我现在至少能见蓝医师也许一个月一次,也许一周一次,假如……我变成了白弈,那我可能就不记得蓝医师了。”

“不是你变成白弈,而是你跟白弈融合成一个人,像两块碎片重新融合在一起,假如你把我忘记了,我向你保证,我会帮你再次想起我。”

白决认真地看着蓝海星,然后才问道:“蓝医师,你喜欢我吗?”

蓝海星凝视着他的眸子,听着自己的心跳,然后迎着他的目光回答:“是的,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虽然明知道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