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黑森林
蓝海星拿起手机,翻到了大丽花的号码,然后给她发了短信:有没有空,出来喝杯茶?
她这条短信,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大丽花才回复,她直接打来了电话,语调还有些含混:“蓝医师?是你叫我喝茶?”
“是啊,你有空吗?”
“真是你请我喝茶?”大丽花的口齿才清醒了起来。
“是啊。”
“好,好,那我就起来,在哪儿?”
“你定吧,看你哪里方便。”
大丽花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等蓝海星找到大丽花说的茶馆,大丽花已经在那里了,她看见蓝海星进来,便朝着她晃了晃手:“蓝医师,这边。”
蓝海星见大丽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毛衣,一头大波浪被系成了两条松松的辫子,看上去完全是个清丽的佳人,跟夜晚那个艳丽的女人完全大相径庭。
“怎么,不敢认了啊。”大丽花笑嘻嘻地晃了晃自己的辫子。
“真是不敢认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百变女郎。”蓝海星坐下来笑道。
大丽花给她倒了杯茶:“蓝医师,今天请我喝茶肯定是找我有事吧。”
蓝海星也不拐弯,问道:“blue酒吧你经常去,对吧?”
“是啊,要不然上次他们也不会挑中我帮忙。”
“那你有没有听说警方在blue酒吧打听过谁?”
“不就是那个犯罪催眠师吗?”
“之前,大概是在夏天,天有点热,你有没有听说过警方来打听过谁。”
大丽花凝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夏天,没有听说,倒是那时蓝医师你跟我打听过一个人。”
蓝海星几乎脱口问道:“谁?”
大丽花被她吓了一跳:“就是过去经常来blue酒吧的那个卖金融产品的女人啊!”
“叶榕!”蓝海星的心跳动得很厉害。
“大概是这个名字吧。”大丽花说道。
“我当时还说什么了?”
大丽花上下打量着蓝海星小声问:“蓝医师你没事吧?”
蓝海星按了一下额角含糊地道:“我没事,最近有点失眠,有些事记不大清了。”
大丽花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道:“哦,你当时问她都见过哪些人,你还给我看了几张照片。”
蓝海星从包里拿出笔记本道:“哪些人?”
“几个男人,我记得长得都挺不错,但我当时说只记得她最后见的是个女人。”
“女人?什么样的?”
“短发,看着像个女强人,穿的戴的看着就不便宜的样子。”
蓝海星的脑海里闪过了贺静的样子,她问:“为什么你记住了她?”
“她当时很生气,把杯子里的水都泼到了叶榕的脸上。”大丽花洋洋得意地道,“凭我的人生经验,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大婆与小三的战争,怎么会记不住?!那叶榕看着一本正经,但我瞧她那眼神总是在那些有钱的客户身上勾来勾去的,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蓝海星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她拿起笔很快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素描,然后把它翻过来对着大丽花问:“叶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又问了一遍。”大丽花笑了,“不过跟他见面的不是叶榕,是那个女强人。叶榕被泼了水,就跑了,然后那个女强人就坐在那里喝了不少酒,最后这个男的就进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是那个女强人的保镖呢,长得横眉竖眼的,看着就不像是个善类。那男的跟女强人说了几句话,他们就出去了。”
蓝海星收回了笔记本,看着上面的素描人像——贺强。
蓝海星出了茶馆,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贺静在blue酒吧与叶榕发生争执后见了贺强,叶榕死亡。
扳手催眠了范力,然后让他买了包烟作为报酬。
蓝海星坐上了车,将手放到方向盘上,启动了车子,脑海里却想着她干了什么?
左冷雁教会了伍寄秋杀人的方式,被宋立诚所杀,许梅子教会了宋立诚杀人的方式,被伍寄秋所杀,那么被范力所杀的贺强呢?
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到了唇边,贺强杀了叶榕,而且是以翠领山连环杀人的方式,那表明,贺强很可能是与翠领山系列案有关。
贺强——高扬,翠领山十二生肖案……清水镇红河案,这些字眼在蓝海星的大脑里轮番滚动着,令她头痛难忍只能趴在方向盘上。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能直起身体,发动车子离开。
“海星!”
蓝海星下了车,转过头见楚乔四站在白弈的家门口,一副眼圈发黑的模样。
“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总算冒人影了!”蓝海星边打开门边道。
“白弈不让我来!”楚乔四一脸恨恨地道。
“你会这么听他的话吗?”
楚乔四的表情立刻怂了:“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觉得我不该生气?”蓝海星转头生气地道,“楚乔四,你骗了我足足十年!”
楚乔四低着头道:“连妈妈说,你记不起来就是不想记起来,因为你想重新开始,我们谁也不能拖你的后腿。”
蓝海星的手顿了顿:“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为了怕人认出来,很少回国。”
楚乔四有些烦躁地道:“我们一直觉得这样很好,你除了忘了过去,什么都好像个正常人,我都快忘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去!”蓝海星打断了他,她一字字地道:“它其实一直都在,在另一个‘我’的记忆里,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过去干过些什么,现在想干什么,将来又会干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海星……不管是哪个你,我都不相信你会杀人。”楚乔四急道。
蓝海星抬眸道:“不,我杀过高扬!”
“那是两回事!”楚乔四大声道,“我要是在场,我也会把他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蓝海星接着道:“所以,我把高扬的脑袋都砸烂了,用的是什么……扳手?”
楚乔四张口结舌:“不,不是这样的,你别怀疑自己,海星。”
蓝海星转身扶着楼梯往上走,她用一把扳手把高扬的脑袋砸烂了,她一定是挥了一下,又一下,鲜血都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
出于什么原因?
巨大的憎恨,巨大的恐慌……
“海星,你、你听我说……”楚乔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语调都颤了。
门被打开了,白弈走了进来,他看见楚乔四便很自然地皱起了乌眉:“谁让你来的?”
“你凭什么不让我来?”楚乔四如同爆发了的火山口,“我跟你说,我受够你了,白弈,别跟我指手画脚!”
白弈淡淡地道:“你不来就好了,我都不用跟你浪费口舌。”
“我不来,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海星坑了!我要看着她,她妈妈走的时候,是把她交给我的!”
白弈笑了:“她没你,才不会被人坑,你就是她最大的坑。”
楚乔四气得双目都发红了,上前揪住白弈的领子,被急步上前的蓝海星用手挡掉:“你闹够了吧?闹够了就早点回去吧!”
她的话音落了,客厅里突然就安静了,楚乔四的眼圈真的红了,然后他就一声不吭地转身急步走了,就连蓝海星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乔四!”他都没回应。
楚乔四走了,蓝海星人坐着翻书,但眼睛却一直去瞥手机,楚乔四从来没跟她生过气,每次她稍有不愉快,下一分钟他的求饶短信就来了。
他真生气了,蓝海星心想,他骗了她这么久,还好意思生气,要不要先给他发条短信呢,说什么呢?
吃饭的时候,蓝海星还有些心思不属,白弈将盛着意面的盘子放到她的面前,蓝海星拿起叉子才发现面条上用色拉酱写了个sorry,她抬头问:“干吗要道歉?”
白弈拿起叉子笑道:“楚乔四是你的朋友,即使我再不喜欢他,也不应该当着你的面给他脸色看,让你不开心,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注意。”
蓝海星笑了,问:“是不是,你们从前……就关系不太好啊?”
白弈平淡地道:“怎么会,我干吗要跟个粗人生气?”
“哦!”蓝海星做了个了然的表情,“他一定是狠狠地欺负过你,他威胁过你,抢过你的书包,敲诈过你,对吗?”
白弈叉着面条道:“简直是不知所谓。”他说着,突然有一只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别生他的气……”蓝海星拿着叉子吃着面道,“因为欺负你的人不是他,是我。”
白弈笑了,握紧了那只手,也低头吃起面。
蓝海星洗过了澡,盘腿坐在床上,然后将美尼放到自己的对面道:“胡桃妹?”
“正在睡。”
“高扬。”
“死人。”
胡桃妹仅仅用死人这个客观的词来形容高扬,没有任何修饰词,不像是藏着很强烈的情绪在里面。
蓝海星想了想又开口道:“楚乔四。”
“我的骑士!”
胡桃妹这次不但用了修饰词,并且带上了主语,这证明提起楚乔四,她是有强烈情绪的。
那当时是什么促使连幼绿将高扬的脑袋砸了那么多下?
蓝海星拿过笔记本在上面写着翠屏山十二生肖案,宠物案,水墨小区伪跳楼自杀案,柜中人案,礼花夜姐妹案,她想了想在这些案子的前面添上了清水镇红河案。
它们有什么内在的关联?
蓝海星合上笔记本,她看着窗外的夜空心想:她要找到它。
新年就要来了,但却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楚乔四匆匆地推开肯德基的门,轻咳了一声走到蓝海星的边上坐下。
蓝海星把一杯咖啡放到他的面前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叫我,我怎么会不来?”
“对啊……”蓝海星看着窗外的风景轻柔地道,“你是我的骑士吗?”
楚乔四低下头道:“我,那天晚上,我……”
“我原谅你了。”蓝海星搅拌着咖啡,“无论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原谅你了,不过只代表我蓝海星,她们原不原谅你,我做不了主。”
楚乔四的眼圈又红了,蓝海星“哎呀”了一声,端起杯子叹气:“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当警察的呢?”
“当初你还说很好。”楚乔四小声嘟囔。
蓝海星问道:“你们有没有查过范力的钱被骗的事情?”
“有,怎么会没有?他有一份融资公司开出来的收据,但我们证实过了那是份假收据,他应该是被贺强骗了。”
“那个融资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你说那个假公司?”楚乔四想了想道,“叫静凡。”
“静凡……”蓝海星若有所思,“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蓝海星看着楚乔四道:“我能不能再见一下范力?”
“范力?!”楚乔四吃惊地道,“可是他指控是你催眠他杀人的!”
蓝海星眼望着玻璃窗外:“因为扳手催眠他也许是有原因的,也许找到这个原因,就能找到她的目的,就能洗刷我的嫌疑。”
楚乔四想了想,便毫不犹豫地应道:“行,我来想办法。”
不过蓝海星没料到的是,她还没回到海秀路,楚乔四就给她打来了电话,等她折返回去,才知道为什么楚乔四这么快就找到了办法。
方睿翔站在台阶上,蓝海星下了车,他才迎上前道:“蓝医师,你真有把握解开范力被人催眠失去的记忆吗?”
“没有把握,不过假如他的确是……被扳手催眠的,我可以试一下。”
方睿翔的面部没什么表情,出乎蓝海星意料的是他说:“成不成功,都试一下再说吧。”
蓝海星跟着他们往里走,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外有个警员小声地道:“这个要是被上头知道了……”
方睿翔拍了拍他的肩:“我负责。”他转过身对蓝海星说,“蓝医师,你进去吧。”
蓝海星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打开了门,范力神情有些忐忑地坐在椅子上,面带狐疑地看着她。
“你有点失眠,最近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在脑海里突然浮起,对吗?”蓝海星坐下来道。
“你怎么知道?”范力有些紧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