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便将罗莎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罗妈妈说罗莎回来后,还经常在夜里哭泣,叫过小丑。为了帮女儿走出梦魇,他们夫妇曾带着罗莎看了三年的心理医师。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之下,才让罗莎渐渐淡忘了那一年的经历。”
“我曾以为当年的真相现在也许只有那个心理医师才知道,罗莎自己应该已经忘记了的;却没想到我跟她聊天儿,说着说着她竟然自己将当年的事情又说出来了。”
她迷惘地转头望皇甫华章:“这很不对劲,是不是?那一年的过往明明被心理医生用了三年给安上了一把锁,按说必须找到钥匙才能开启,可是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说出来了?那岂不是说那个心理医生真的很普通?”
皇甫华章认真地听着,手肘撑着桌面,修长的指尖抵着额角。
他听完点头,“我想想你这一摞书里,哪本书里提到过相关情形。”
他微微凝神闭眼,随即睁开眼睛,一指倒数第二本:“那里有。”
时年翻开了书……可是都是拗口的专业英语词汇,有的还是古老的用法,她看不懂。
皇甫华章便伸手将书从她掌中抽出去,垂首静静看了一会儿,继而合上书。
“我也不是学心理学专业的,但是我尝试着说说我的看法,你权且一听:首先你先与她敞开心扉,讲述了你自己曾经的经历。你也说了,那是相似的过往,这就有一点像是心理医师的手法,将她引入了适合的情境,让她与你产生情感共鸣和移情。在那一瞬间她信赖你,愿意敞开心扉,所以被压制住在潜意识里的记忆有可能会复苏;”
“其次,我在猜测她的心理医师在通过什么作为‘锁’来压制她曾经的记忆。你说她母亲说她害怕小丑,那我想她的心理医师就从这个入手,压制她对于小丑的记忆,就会连带着将所有与小丑相关的记忆都被封存进潜意识里,仿佛忘了。但是记忆只可以被封存,不可能被真正抹去,所以一旦出现合适的触发事件和或者触发标记,那她的记忆就会慢慢苏醒。”
“我想这苏醒也许就是从她风挡玻璃上的小丑开始的……时隔多年她又看见了小丑,负责潜意识的大脑皮层就会异常地被调动起来,补偿性地活跃,促使记忆的复苏。”
他指尖撑着长眉:“所以你虽然不是学心理学的,更不是心理医师,可是你误打误撞地给她营造了合适的客观环境,并且引导她想起了从前。”
时年惊讶得捂住嘴:“真的是我做到的?”
他含笑摊手:“你已经听见了她的讲述,不是么?”
“可是她的讲述与罗妈妈的说法有所不同……”时年很有些迷惘。
他一笑:“出现了偏差的更有可能是她母亲。因为大人总有大人的成见,当年女儿失踪,她会认定是被坏人掳走,然后根据‘坏人’的身份定位,就会出现相应的主观臆测,比如说罗莎是恐惧小丑的,以及小丑曾经掐晕了罗莎等。”
时年也缓缓点头:“是哦,被唤醒的记忆来自潜意识,人是没有办法自行修改潜意识的,所以罗莎自己的描述更有可能是真的。”
她垂眸望向白纸上的另外一根线条:“我原本以为有人故意画下小丑,是为了恐吓罗莎,所以造成了罗莎的车祸;而如果小丑没有伤害过罗莎的话,那么那个画下小丑的人又是带着什么心理呢?”
皇甫华章也垂首深思,忽地说:“能给我描述一下罗莎的车子么?”
时年点头:“是米亚达,曾经发生过碰撞。原来是红色的,后来送进车厂修车的时候,顺便换成了宝蓝色的喷漆。”
皇甫华章缓缓勾起唇角:“跟我去个地方。”
时年一怔:“去哪?”
皇甫华章什么都没说,一把捉住时年的手腕,带她走向外去。
时年低呼:“我的书,还有背包!”
“别担心,”他只含笑坚定地带着她向外去。
时年边走边回头,果然见夏佐像个幽灵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她桌上的物品,然后悄然无声地拎在手里跟了上来。
时年跟皇甫华章坐进车子里,夏佐也到了身边,躬身守礼地将物品妥帖地送还到时年手上。
长这么大,时年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有专业仆人伺候的感觉。她却还是吐了吐舌,朝夏佐认真说“谢谢”。
车子启动,时年低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皇甫华章向她伸手:“手机借我。”
他耸肩:“我的手机不上网。”
时年便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