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高手,最开始什么都不用说,只这样无声地互相观察,其间实则早已是风起云涌。汤燕卿在寻找皇甫华章的微反应基线,同样,皇甫华章也在确定汤燕卿微表情反应的基点。
高手照面,兵不厌诈,所以首先要看明白对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才好。
就在这时,皇甫华章却微微抬眸望向了大玻璃这边。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玻璃,落在了时年面上。
时年心一跳,知道自己是因为又下意识地站在了自己习惯的相对位置上。
汤燕衣这才偏头看过来:“他知道你来了。”
时年点头:“他推理也能推出来。他说了是因为我才肯见汤sir,所以我一定会不放心,一定会到场。刚刚我进门的时候难免在走廊里留下脚步声和开门声,他便自然能猜到我现在就站在玻璃这边了。”
汤燕衣这才扬了扬眉,点头。
“那你觉得,他今天会说实话么?”
时年略一思忖,点头:“会。但是他会避重就轻。他会用关联不深的案件来说真话,借以观察警方的反应,尤其是汤sir的反应,然后再确定后面的决策。”
“他还想绕圈子?”汤燕衣眯起眼。
时年却摇头:“他这么做本身也没错。换了是你我,面对着不够信任的对手,出于考验对方以及自保的目的,也都会这么做。”
汤燕衣又挑起秀眉:“你同情他?”
时年扬起头回望,这一瞬间心忽地很平静:“我不是法官,我没权给他定罪;我只是记者,我想追查的是案件背后的真相。这不仅包括他是如何作案,也同样包括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他是怎么想的。”
汤燕衣点点头转过去:“所以我觉得案件进行到了这个阶段,小组里就不应该再多一个记者了。”
倒是贾天子回眸过来:“可是如果没有时年,皇甫华章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关椋也上前按住汤燕衣的手腕:“小衣,我有一个预感,也许将来能让皇甫华章认罪的不是我们任何一个警员,只能是时年。”
这是来自两个警员的信任和赞赏,可是时年心下却并不欢喜。她努力笑笑:“我们先听他们二位怎么说吧。”
皇甫华章盯着大玻璃,目光绵长,良久终于收回目光。
“汤sir,我答应了念来跟你聊聊。念在保护罗莎,她那晚也是为了罗莎才被路昭打伤,所以我们就从罗莎聊起吧。”
汤燕卿此前自己在白纸上正在画什么,等皇甫华章话音落下,汤燕卿也正好画完。他一笑将那张纸调过去送到皇甫华章眼前。
那是个十字,纵轴顶端刚好写完罗莎的名字。
他呲牙一笑:“大表哥,咱们心有灵犀。”
皇甫华章微微挑了挑眉。
大玻璃后,汤燕衣解说道:“皇甫恼了。记住,这是个表情基线。”
不过皇甫华章极快调整好,又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2000年的小丑节,很特别。汤sir知道为什么吗?”
汤燕卿也淡然地点点头:“那一年正是你来m国,成为威廉·佛德的那一年;而小丑节举办的时间,正是你母亲去世之后不久。”
“而小丑节又是一大群遮盖住面容的人,可以公然行走在人世间的节日。那时候没人知道对方是谁,可以放肆地一起大笑,一起……流泪。”
皇甫华章别开头去。
汤燕衣低声道:“刺中了心事!”
汤燕卿幽幽道:“你母亲去世了,你又在佛德家族和集团里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一边怀疑你事业上能否力挽狂澜的能力,一边却还在质疑是你母亲杀死了你父亲……那样巨大的压力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会让任何人都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