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自己的手一样凉,可是却还是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用尽自己最后的那一点体温,尽力地去暖着。
其实这样想来……便是交出一个夏佐去,与她比起来,又算什么?
两人便都没说话,沿着红砖铺成的道路,一直向前走去。
仿佛忘了车子就停在路边。
他捉着她的手,这么迈步朝前走着。因为他自己也开始犹疑,不知道还能这样走几回,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走多久。
这多年风里雨里,生里死里拼争过来,他早知道一个谎言必定要付出几倍的谎言去遮掩,才能圆回来。那几乎会是几何倍数,会极快地缩短整个过程,所以方才那一刻知道中了埋伏之后,他万念俱灰。
灰堆之下,便蔓延起无穷无尽的恨。
他恨眼前那个一身警服,悄然无声对他设下埋伏的人。
方才那一刻,他想过报复,报复这个穿警服的人,报复这个永远对他关起大门、收起光热的无情的世界……
可是,她来了。
她径直穿过警局那条仿佛分割开所谓正义与罪恶的长廊,一直朝他走来,陪在他身边。
他便所有愤怒,所有的仇恨,便都化作云烟,散去了。
没关系,就算失去身边所有的人,至少还有她,就够了。
只是他因此也反倒更加害怕,怕会有那么一天,他连她都失去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愿意用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她,可是若将来,那所有的交换证明都只换来一个虚空,他该怎么办?
他紧紧攥着她的小手,抬起来,凑在唇边,急切地说:“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时年狠狠一惊。
他歪头看她:“我只要一个你,其余的我都可以不要了。我会听你的话,按着你喜欢的方式去做,好不好?”
大街上的风便呼啸着都冲过来,一股脑都流进时年的鼻腔里去,让她承受不了,反倒让她无法呼吸。
她努力地笑:“先生,太突然了。”
他吻着她的手背,含笑摇头:“怎么会突然呢?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我很久以前都已经准备好了大红的窗帘,接下来紧锣密鼓准备好了婚礼的一切。念念,我们说过的,准备好了就结婚。”
时年的心好乱,乱到让她都不知道是心跳得太快,还是心跳干脆其实已经停了。
她只能勉强说:“可是我也说过,要解开四年前的案子,要给我爸一个清楚的交待之后。”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违反诺言。我会让你都知道,好不好?”
他说着含笑忽地转身朝向她,碧空高远,春风悠然。
他向她,单腿跪地。
从西装马甲贴近心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时年呆住:“戒指?”
他竟然还能随时随地贴身带着戒指?
皇甫华章含笑点头:“这是我母亲的戒指,是她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在我心里,它只会属于你。于是每次与你见面,我都会将它带在身上,做好每一次都能送给你的准备。我的小姑娘,戴上它,好么?”
整个世界在时年眼前迅速旋转起来,高天、流云、楼房、街道……那些急速旋转起来的物体在视野里拉成长长的线条,彼此交织,仿佛织成了一张网,将她紧紧包围其中。
她能看得见外面的世界,看得见……远远地,那一身警服的俊美男子已经就在不远处,他也惊愕地望向这一幕。
可是她的手却被皇甫华章紧紧地攥在掌心,她无力挣脱,也……不能挣脱。
只因为此时被他攥住的手,也许是她和他之间最后的纽带,是她将他拉回光明世界的最后的维系。如果她抽回了手,那纽带就会断了,那维系也会灰飞烟灭。
到时候他就会坠回那无边无垠的黑暗世界去,再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