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修齐深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苦命的我呗。”
他一脸哭相:“师妹,你说我这叫不叫替他人做嫁衣裳?”
祈修齐唱念做打够了,汤燕卿已经看不下去了,便上前用肩膀隔开了祈修齐,说了声:“没错,齐齐绣花绣得挺好的,跟东方不败有的一比。”
祈修齐也不客气,揪住汤燕卿的围裙问:“你的饭也做的不错啊,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别光说不练,怎么样了,饭做好了没?”
时年红着脸,两眼亮晶晶地观赏他们两个斗嘴,看完了便抱过解忧来,兀自陪着母亲去了,不理他们两个碎嘴的男人。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尽管汤燕卿两眼亮晶晶地,时年也没理他,陪母亲一起睡。
母女两个带着解忧睡在爸妈曾经的主卧,将她的房间给了汤燕卿和祈修齐。
可怜的祈修齐,既然答应了局里要24小时“陪同”,晚上就也得跟汤燕卿共枕而眠。
夜色深了,可是除了解忧之外,其实谁都睡不着。
时年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妈,咱们回家了,真好。是不是?”
许心箴轻轻地哽噎了一声:“从前不敢回来,是因为觉得你爸不在了,我怕这房子里空落落的……可是回来了才知道,你爸他,其实还在这里。”
时年的泪便又滑落了下来。
再加上此前关于皇甫华章的种种,便也更觉妈的话说得对。
两人又说了关于当年,关于爸的许多事,母女两个一起流泪,一起笑,也一起唏嘘。终于都说累了,时年猜忽地咕噜翻身过来,在夜色月光里盯住母亲的眼睛。
“妈……你竟然都记得;而且,竟然全都说得这样清晰。”
许心箴登时有些尴尬,想要转过身去,像个小姑娘似的害羞。时年却一把抓住,低低地笑:“妈,我没猜错,是不是?”
“其实,从上回妈有意无意说出段胜轩来,让我留意到他有可能就是协助皇甫除了老佛爷的人……我就觉察到妈也许已经康复了;或者说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病重。”
夜色月光里,许心箴幽幽地叹了口气。
“终于回到家了,就也终于可以说了:没错,我已经好了。最初的一年病得很重,可是我知道你爸爸不在了,如果我也跟着这么倒下,就更没人能护着你。所以我总在跟自己说,我得好起来,赶快好起来。”
“可是等我好起来才明白你还是已经跟向远结婚了,而且当时看你的模样是很爱向远,很依赖他,所以我也就想那也许没关系了吧……”
时年点头,想起皇甫华章在“回响”里留给她的话,才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更为理解。
“妈,我知道向景盛其实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是有自己算计的人……可是在向家的四年,他却对我真的是比较呵护,才让郭正梅没机会更伤到我。现在想来,妈其实是早看懂了这些,于是用自己的病情来让向景盛觉得于心不忍,来换取女儿的平安吧?”
许心箴轻轻闭上眼睛:“……还有,原来向远到中国来师从你爸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向景盛的儿子。等到了m国,知道了这层关系,我便对向景盛心生了警惕。最开始我甚至以为当年的事与向景盛脱不开干系,所以我继续装病,我需要借此来观察向景盛。”
时年深深点头,伸臂抱住了母亲:“妈,都过去了……我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活在曾经的梦魇里了。如果爸还在的话,他也一定能听见。妈,安心地睡吧。”
翌日时年一家人去了时浩然的墓地。
时浩然因公殉职,牺牲后享受到的是烈士的待遇。这块墓地上沉睡的都是气质高洁的人,时年心下也略觉欣慰。
时年先将解忧带到墓碑前,告诉解忧这是外公,然后说:“爸,不孝的女儿回来了。爸您看,这是解忧,是我的女儿呢。爸,您的女儿也有了女儿啊,您都作了外公呢。”
解忧还好说,介绍到汤燕卿的时候,时年还是有了一点小小的犹豫。
他当年还是燕七,如果一切果如他自己所说,她被顾勇他们抓走是他的授意……那么爸的牺牲,便与他脱不开干系。
那她该怎么跟天上的爸解释,又该怎么对妈解释?
汤燕卿看出了她的为难,便走过来。
他今天还正正经经地穿了全套警服来,还将他所获得的勋章全都挂上,然后脱帽,郑重向墓碑里的时浩然敬礼。
然后,他托着警帽,竟然双膝跪倒在了墓碑前。
看见汤燕卿这样双膝跪倒,时年的眼泪便也跟着掉了下来。
她明白,他这一跪,就也是承认了当年的许多事。
祈修齐则眯起了眼,狠狠盯了汤燕卿一眼。
许心箴长叹一声,回转身拢住解忧,柔声说:“呦呦乖,外婆去给你买糖。”
许心箴拢着解忧走,经过祈修齐身边,也拉了祈修齐的手臂:“小齐,孩子眼睛净,不宜在这墓地里呆太久。你帮我抱着她,咱们先往外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