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里正把俩儿子带来了,大牛小牛欢呼蹦跳,追逐嬉闹。

虽无酒,但周延能说会道,言辞诙谐,带得席间几个男人兴致高昂,谈天说地,不时大笑。

堂屋里也摆了一桌,姜玉姝请唯一的客人上座,里正妻却惶恐推辞,坚持陪坐末席,局促道:“我坐这儿,我坐这儿就好。你、你们先坐。”

姜玉姝也不勉强,笑道:“都坐下吧。”

“哎。”里正妻接到邀请后,匆匆梳头,换上了平日舍不得穿的好衣裳,拘谨落座。

“三嫂请喝茶。”翠梅笑眯眯奉茶。

里正妻慌忙站起,双手接过并道谢。

姜玉姝眸光明亮,暗中一琢磨,忧愁长叹,苦笑问:“怎变得如此客气了?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分明不是这样的。唉,莫非因为郭家人全是流犯,所以你嫌弃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嫌弃的意思。”里正妻又想站起,却被翠梅小桃合力按住。

姜玉姝安慰道:“别紧张,我们请你来只是闲聊。尝尝这桂花糕,小桃的手艺。”

“哎。哎哟,这糕捏得像朵花儿,小桃姑娘手真巧。”里正妻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的。

“这不算什么,三嫂过奖了。”小桃学着翠梅的称呼,先抿嘴一笑,转瞬却感伤,惆怅道:“从前我们府里的厨房,应有尽有,光蜂蜜便分槐花、枣花、桂花、荔枝等等,糕模十几套,闲时慢慢捏,忙时用糕模。唉,如今缺东缺西,做出来粗糙,还请三嫂别嫌弃。”

“哪里?这已经很好了。”里正妻局促不安,拿了块糕细嚼慢咽,尴尬表明:“你们千万别误会,我从无嫌弃的意思。只是、只是……听说你们原本是都城人,家世顶顶显赫,竟是戏文里才听过的‘侯府’!富贵人家规矩大,讲究也多,难怪你们说话行事与众不同。”

姜玉姝耐性十足,平静道:“那些全是过去了,现在的郭家,既不显赫也不富贵,因着流犯身份,还低人一等。”

“话虽如此,但自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家与官府交好,又有三四个壮丁投军,我、我们乡野村妇,粗俗不懂礼,生怕冒犯了你们,不敢亲近。”里正妻赔笑道。

姜玉姝笑了笑,愉快道:“不嫌弃就好!其实,我们十分害怕被嫌弃,心里一直不安。”

“没有的事儿!”里正妻急忙摇头,“村里聊起郭家时,总是好奇猜测侯府如何如何富贵,谁也没露出嫌弃的意思。”

姜玉姝欣然道:“这可太好了!”

闲话家常,说说笑笑间,明月缓升。

渐渐的,里正妻不再拘谨,吃着糕问:“狗?有啊。你要多大的?”

姜玉姝略一沉吟,笑答:“太大了恐怕难驯养,最好是断奶不久的狗崽。我看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我们也想养两只,看家护院。”

“行。这个不难,包在我身上了!”里正妻爽快答应。

次日。傍晚

“汪汪汪~“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奇摸索陌生的一切。

周延妻乐呵呵,一把狗食倒进盆里,小狗便闻着味道凑近,“吧嗒“舔食。

“姑娘,快给它俩取个名儿吧!”翠梅兴致勃勃,蹲地摸了又摸。

小桃兴奋道:“听三嫂说,它们是村里母狗和山里野狼生下的,等养大了,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打这院子的主意。”

“咬死不怀好意的小贼!”翠梅咬牙切齿。

姜玉姝打量了半晌,满意道:“不错,应该能看家护院。嗯……这儿是赫钦,索性黑的叫大赫,黄的叫小钦。”

“哈哈哈,好!”翠梅乐不可支,摸摸黄狗,摇头道:“小钦呐,假如你比大赫胖,就该叫‘大钦、小赫’了。”

霎时,所有人大笑不止。

小桃凑近,忍不住问:“少夫人,中秋夜时,我还以为您会请里正和官差搜查隔壁荒宅呢,没想到真的只是闲聊赏月。”

姜玉姝缓缓摇头,冷静道:“咱们并未丢失财物,且无凭无据,大过节的,贸然请官府出面搜查,即使搜出可疑者,又能如何?对方大可抵死不认,或指责郭家仗势欺人、无中生有、狠毒诬害。一旦激起众怒,后果不堪设想,难以收场。”

“这倒也是。”小桃不甘地蹙眉。

姜玉姝揉了揉眉心,“此前是我疏忽了,一心忙着屯田,本该抽空与村里人打打交道的,至少与里正家处好关系,遇事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不是有官府帮咱们吗?”

姜玉姝嗔道:“官府毕竟是官府,凭什么处处帮着流犯?私事应该自己解决,不能事事指望官府调停。”

“……哦。”

此后,郭家与村里几户正直厚道的人家有了往来,偶尔“今天你送两把菜,明早我赠几块糕“,彼此客客气气的。

自从第一株土豆开花后,近七十亩地陆续绽放,缓坡与平地两处,大片大片的绿叶黄蕊白花瓣,风一吹,摇曳晃动,煞是好看。

只要下地,姜玉姝便头戴帷帽,以免晒得中暑。她眺望丰沛的渠水,叮嘱道:“天旱,开花后要多浇水,否则土豆长不大。另外,至少得施三次肥,分别是下种、出苗和开花期间。比起其它粮作物,土豆其实不算麻烦。”

刘三平蹲在垄前,摸完叶子摸花瓣,爱不释手,满怀期盼,嚷道:“按照你的意思,肥快沤好了,过两天就找帮手施肥!”

“这就好。”姜玉姝全神贯注,定睛审视一垄垄,唯恐作物生虫或得病,顺手除草。

刘三平卖力地除草,愁苦道:“我们村倒霉啊,连年战乱,连年歉收,逼得人逃难。今年辛辛苦苦几个月,结果快夏收时,庄稼被北犰放火烧个精光,颗粒无收!现在又忙了两个月,只求老天爷开开恩,保佑多收些土豆,好歹给我们一个盼头。”

姜玉姝暂无法估算收成,只能宽慰道:“我也祈求了,老天爷应该会开眼的。”

这时,在附近除草的翠梅笑说:“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挖出磨盘那么大的土豆,生生笑醒了。”

磨盘?姜玉姝哑然失笑,严肃道:“那不可能!磨盘太离谱了,你该照着切块前的粮种做梦才对。”

“行!那我今晚试着再梦一次,尽力梦得合理些。”翠梅总能逗得人发笑。

一转眼,已是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