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原来是被刘老柱偷了去。”周延妻嫌恶至极,“他两口子简直不要脸,整天要么寻人吵架,要么小偷小摸,惹人憎恶。”

姜玉姝站在门阶上,不动声色,冷静问:“各位,如此兴师动众的,是个什么意思?”

几个好事村民躲在人群里,幸灾乐祸,七嘴八舌答:“刘老柱偷了你家的羊!”

“做老子的嘴馋,做儿子的却胆小,冬子非要归还,老柱死活不让。”

“嘿嘿嘿,老子儿子闹起架来了。”

刘冬脸红耳赤,无颜面对梦中人,局促把抱着的羊的归还原主,脸颊、脖颈和手背布满被笤帚抽出的伤痕,红肿发紫。他羞愧无比,眼神躲闪,嗫嚅答:“羊、羊还给你,真是对不住,我爹——”

突然,老柱妻两手一拍,冲上前挡住儿子,尖利嗓门抢着说:“哎唷,你们家的羊没栓好,乱走,跑进我家了。我们本想立刻归还的,谁知你们躲避敌兵、至今才下山。现在物归原主,你们把羊栓紧,别再让它四处乱跑了。”

“咳、对!”刘老柱拎着笤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神态陡变,顺势附和妻子,悻悻道:“羊不栓好怎么行嘛,由得它乱跑,给别人家添麻烦。”

“你们——“刘冬目瞪口呆,下意识想反驳,可余光一瞥:梦中人面无表情,眼神淡漠。顷刻间,他无地自容,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声不吭,逃避似的瑟缩杵着。

“哼,你们可要点脸吧!”

“居然敢倒打一耙?”

姜玉姝隐忍着,微跨前一步,及时按住恼怒的家人,稳站台阶居高临下,俯视道:“我们的羊圈十分牢固,羊群也栓得十分紧。但栓得再紧,绳索也抵挡不住刀,有目共睹,羊绳是被人故意用刀砍断的。”她微微一笑,缓缓告知:

“而且,那人不慎落下了一顶帽子。”

刘老柱脸色突变,整个人僵住了,手抬起又垂下,险些当场摸脑袋。昨晚偷羊时,狂风大雪,他费劲地赶着两只羊,先时光顾着欢喜,然后与儿子争论不休……不知不觉,忙忙乱乱,这才意识到帽子丢了。

姜玉姝镇定自若,严肃问:“另外,我家其实丢了两只羊,另一只呢?”

“什么?”刘冬倏地抬头,震惊无措,诧异问:“两、两只?但我就发现了一只。”他扭头,茫然问;“娘,另一只呢?”

另一只?昨儿半夜已经宰了,羊肉藏在地窖里。

老柱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长了脸,劈手扇独子一耳光,矢口否认,“什么‘另一只’?哪儿来的‘另一只’?她随口胡诌的,冬儿,你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小畜生,白养你了,胳膊肘尽往外拐。”刘老柱不停地推搡儿子,耳语责骂:“即刻滚回家去待着,少诬陷你老子娘!”

这时,周延与邹贵告完状后,带领里正夫妻及若干德高望重的老人返回,他们探查了羊圈,匆匆赶到院门口。邹贵高举一顶帽子,嚷道:

“诸位请看,这便是贼落下的帽子!”

“再请看,“周延晃了晃几截绳索,递给在场村民看,“瞧瞧,这断口,分明是利器所为。”

里正抄手拢袖,皱眉斜睨,审视村里第一难缠之人,提醒道:“老柱叔,失主明说了,假如痛快归还,便不追究;假如羊已被宰,那么将报官、交由官府处置。乡里乡亲,我劝你归还并认错,马上过年了,消停几日,行吗?”

“唉哟,冤枉,真冤枉!”刘老柱一扔笤帚,一屁股坐地,哭丧着脸,熟练地喊:“没天理啊,我家好心收留郭家的羊,喂草喂水,并主动送还。结果,郭家不提半个‘谢’字,反倒冤枉我家偷羊?”

“郭家仗势欺人,未免太过分了些!”

老柱妻见状,毫不犹豫,学着丈夫倒下,捶胸拍大腿,哭天喊地,叫屈道:“就是!没天理呀,红口白牙,你们怎能随便瞎诌呢?说偷羊,谁看见啦?究竟谁看见了?无凭无据,诬陷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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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老柱夫妇佯哭假嚎、打滚耍无赖,众村民指指点点、鄙夷兼讽刺,乱糟糟,闹哄哄,嘈杂不堪。

里正等人朝郭家苦笑了笑,不约而同后退几步,愁眉不展,纷纷道:“他两口子耍无赖惯了的,我劝不动,你们看着办吧。”

姜玉姝颔首,目不转睛,避难期间寝食不安,又才刚跋涉下山,精疲力倦,被泼皮激得头疼,怒火渐渐从心里烧到了脸上。她头一昂,当机立断,扬声喝道:

“够了!”

“你们若是在别处闹,我管不着,但在这门口闹、吵得人耳朵疼,我却管得!听着,羊群是官府的,莫名少了一只,我们必须禀报。谁说无凭无据?帽子与绳索便是证物!等开春后,官府仍会派人督促耕作,到时把证物交给官差,该怎么判,全看县里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老柱夫妇心虚理屈,畏惧对视,却生性刁钻蛮横,开始就地翻滚,声嘶力竭,扯着嗓子倾泻牢骚,忿忿哭道:

“郭家的,你可真狠心!”

“欺负人呐,我们贫苦,无权无势,没活路。”老柱妻嚎啕大哭,滚得从头到脚沾满雪花。

“你仗着官府信任,只准我家种一亩土豆,根本不够吃,明年得活活饿死了。”

“别人家两亩、甚至三四亩,为什么我家才一亩?实在太不公,太欺负人!”

刘冬一脑门白汗,拼命劝阻,却根本劝不住父母。

“闭嘴,别嚷嚷了!”刘三平烦躁呵斥,直白告知:“你家曾偷过粮种,忒不像话,明春的耕作,村里原本不想分给你们。皆因你俩日夜哭闹哀求,大伙儿招架不住,无奈才分了一亩。”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玉姝被无理指责,沉下脸,怒火中烧,冷冷道:“我听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嫌少。心怀嫌弃与怨恨,恐怕到时不肯认真侍弄庄稼,没得糟蹋了粮种。”她下定决心,果断望向里正,嘱咐道:

“既如此,立刻把那一份收回,转交给勤恳踏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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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您放心,今日之内,我一定办妥此事!”刘三平拍拍胸膛,竭力憋笑。乡里乡亲,他有顾虑,始终不敢彻底得罪人,巴不得姜玉姝惩治老无赖。

众村民听得眼睛一亮,蜂拥而上,围着里正赔笑,争先恐后道:“多出了一份粮种?分给我吧?”

“一亩地而已,给我,我家能种!”

“平哥,我家壮丁多,人手充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