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的洗三礼非常热闹, 沈父是村里孩子的启蒙先生, 沈素人缘儿好, 他岳家江财主也是长水村的富户, 体面人家。如今沈素得了儿子, 洗三礼自然办得热热闹闹。尤其何老娘带着一家子都去了, 村里人见了何家这一家子, 尽是恭维赞美之声,很是满足了何老娘的虚荣心。
何子衿还特意带了两样她的小玩具送给表弟,人们都赞她大方懂事, 何老娘笑呵呵地,“这孩子就是这样,像她爹。”
何子衿她娘:……
何子衿还在一旁逗趣, “我觉着我是像祖母, 祖母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我有好东西给弟弟。”
于是, 旁的不知情的亲戚们表示, “都是老安人你教的好啊。”这年头, 安人不仅是诰命的职衔等级, 也是对中老年妇女的一种尊称, 当然,你也得有相应的让人尊敬的地位才行。
何老娘听人赞她, 虚荣心膨大了一倍,假假谦道, “哪里, 您太客气了。”
沈母都不能信坐在屋里含笑说话的人是她亲家,真是苍天开眼,非但女婿中了秀才,她闺女也终于熬出来了。赶明儿得去朝云观还愿才行哪!
一时,沈母将沈玄抱出来洗三。何子衿一脸严肃的表情,细瞧着还在襁褓中的沈表弟,何老娘盼自家孙子盼不来,别人家的孙子她也稀罕,问何子衿,“你表弟俊俏不?”
何子衿点头,“就是太小了,还不能玩儿。”小孩子,实在看不出丑俊来,尤其才三天的小孩子,说俊都觉着违心,而且,沈玄眉眼间瞧着更像母亲一些,似乎没能继承她舅的颜值基因哪。
沈母笑,“等弟弟长大就能跟你一起玩儿了。”
瞧了一回不大俊俏的小表弟,回家的路上,何子衿问她娘,“我小时候肯定比表弟好看。”
沈氏笑,“是,你最好看。”
何老娘睁眼说瞎话,“丫头长得像她爹。”
何子衿:……
何老娘又补充一句,“女孩子长得像爹比较有福气。”
何子衿问,“我不信。姑妈就长得跟祖母像,姑妈难道没福气?”
“没一回大人说话你知道闭嘴的。”何老娘训孙女一句,自发给闺女做了解释,“你姑妈是命相好!”
想到闺女,何老娘露出思念的神色,“你姑妈去帝都都快两年了。”
“姑丈快春闱了吧?”
“得明年呢。”何老娘早在肚子里算着呢,絮叨,“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庙里给你姑丈上两柱香,叫菩萨保佑你姑丈春闱得中才好。”
“母亲哪天想去都好。我与相公陪母亲一并去,也为姐姐、姐夫祈福。”何老娘今日实在给沈氏作脸,沈氏也格外和气,笑,“前儿相公还说起母亲大寿的事,叫我好生准备,咱们家里好好的摆一日酒热闹热闹。”
这话原是为了想讨何老娘开心,不想何老娘一摆手,“你们有这个孝心就成了,摆什么酒啊。恭儿刚中了秀才,咱们省着些,今秋他还得去州府考举人,又是一笔花销。”
何子衿嘴快道,“我爹说了,今年不考举人。”
“为啥不考?”何老娘眉毛都竖起来了,做举人老娘要穿的衣裳她都准备好啦。
何子衿道,“我爹说,许先生让他读两年书再去考。”
何老娘眉毛一挑,习惯性的将嘴一撇,“那许先生,左右也不过就是个举人罢了,他就能看举人文章了?”
“祖母,你小声些,叫人听到传出去,别人不说你不懂眼,得说爹爹不尊师了。”听何老娘口出狂言,何子衿似模似样的吓唬她。
事关儿子,何老娘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土道上就她家一辆车,遂放下心来,道,“外头哪里有人。”
“你看不见,不见得就没。”何子衿翘着嘴巴道,“你哪回见了许先生不是客客气气问人家好,托人家多照顾我爹。这会儿我爹刚中秀才,你就说人家看不了我爹的文章了?祖母哪,你可真行!”何子衿竖起大拇指表示对何老娘两面派势利眼的佩服,挨何老娘一记拍,“闭嘴闭嘴!个丫头片子,话忒多!”给何子衿说破,难得何老娘脸上觉着有些过不去。
何子衿嘿嘿一笑,从小荷包里抓出两颗炒花生来,给何老娘一颗。何老娘今日在沈家听得无数奉承,虽然给何子衿噎了一下,心情还是不错滴,便接了何子衿的花生,剥开往嘴里放了一粒花生豆,就听何子衿笑嘻嘻地说,“话忒多,堵嘴堵嘴!”
何老娘险没叫何子衿噎死,沈氏训闺女,“你再这般没大没小,可要挨揍了!”
何子衿道,“昨天祖母还说,咱家是秀才门第,不能打小孩儿的。”
何老娘艰难的咽下花生豆,感叹,“都说七八岁狗都嫌,你这离七八岁还远着呢,就这样讨人嫌了,以后可怎么办哟。”
何子衿两只小肉手一摊,说相声,“凉拌哟。”
何老娘硬给她逗乐。
何恭在外赶车,笑的险将车赶沟里去。
何老娘给何子衿噎的倒是从儿子中秀才的热度中冷静了些,回家换过家常衣裳就叫儿子媳妇去歇着了,待得晚上,何老娘方问儿子举人试的事儿。
何老娘道,“既已中了秀才,今年又正赶上秋闱,试一试能怎地?咱家离州府近,也不过二三日的脚程,坐车更快些。去考一回,说不得撞个大运呢。”
何恭笑,“要按娘你说的,撞大运都能中举,那就遍地举人了。”
“还是去吧。去试试,哪怕不中,也长些秋闱经验,起码进过一次考场,下回去也熟门熟路呢。”何老娘坚持,“再说,多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何恭新中了秀才,名次虽只是中等,也未必没有进取之心,听老娘这般说,何恭笑,“成。我听娘的。”
何老娘眉开眼笑,“这就是了,过两日我跟你媳妇去庙里烧香,顺便给你烧一烧,也旺一旺。”
何恭笑,“儿子倒成顺带的了。”
何老娘拍拍儿子宽阔的肩,“反正你是先走个过场,就顺带一回吧。”她老人家抠门儿,爱听好话,虚荣,势利眼……总之,缺点多了去,不过,做为一个母亲,何老娘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她琢磨了半日,许先生那话她虽不大喜欢,冷静下来想想,说不得也有那么一二分的道理。真大张旗鼓的折腾儿子秋闱的事儿,到时中了自是皆大欢喜,倘若不中呢?何老娘倒没啥,她是怕儿子在外头受些小人言语。
何恭将秋闱的事与妻子说了,沈氏问,“那相公今年就要秋闱么?”
何恭笑,“娘非得叫我试试,我也想去瞧瞧秋举的气派。管他中不中,就当开开眼界。”
“这也好,咱们离州府不算远。”沈氏没啥意见,丈夫能一举得中自然好,就是中不了,他们夫妻恩爱,日子也能过得好。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何忻家送来帖子,沈氏笑问,“可是有什么喜事?”还单单送帖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