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茗问起殷昊的时候,殷昊已经回了侯府了,不过殷昊出门的时候走的是正门,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后门,倒不是为了避开府里的人,只是他要去的地方离后门比较近。
后门这儿有个偏院,平日里基本都是空着的,最近么,多了一群活物,而殷昊,正是冲着这群活物来的。
踏进院子里头之后,殷昊‘嘎嘎嘎’了几声,很快,他腿边就聚集了几只灰雁。这是和柳家姑娘的婚事基本定下来了之后,他大哥去外头抓来的。灰雁们各自仰头看了殷昊一会儿,有的慢慢蹒跚走开,有的开始啄殷昊的裤腿。
殷昊伸出了手,夜影立马把手中拎着的小木桶递给了他,这个小木桶里头,装着新鲜的小鱼小虾,正是灰雁爱吃的。
夜魅此刻,已经在地上摆好了一排小碗,殷昊开始用木勺子往碗里加小鱼和小虾。夜影和夜魅要做的,就是挡开要来‘偷吃’小鱼小虾的灰雁。尽量保证它们能同时开吃,且各自吃各自的。
在灰雁开始进食的时候,殷昊绕着它们走了一圈儿,一边走一边在那儿轻声嘀咕,“吃了这么多,怎么也不见长肉?”
本来夜影以为主子会喂这些灰雁,那只是爱心泛滥,觉得这些本来可以自由自在飞翔的灰雁被剪了翎毛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头可怜,这会儿看着主子似乎是在嫌弃灰雁的肉少,他终究开始忍不住往歪处想,“主子这是想要吃了大公子的大雁,让他后头两礼没有大雁可带?”
夜魅揉了揉因为刚才挡着不让灰雁进食而被它们啄到的肩膀,摇了摇头,“这么多,一口气怎么吃的完?再说就算主子真的把这些大雁都吃了,来得及的话,大公子还能再抓,来不及的话,不是还能以鹅代雁吗?反正前头送去的都是大雁,后头就说大雁不好养,全都……就是。”
两人正在那儿猜测的殷昊的用意呢,这个小院子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不仅殷昊、夜影、夜魅被吓了一跳,来人也吓了一跳,“二,二少爷?”这人是永宁侯府的家仆,是来给这些灰雁送吃食的。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来的院子里头居然有人,还是二少爷殷昊和他的两个侍卫。
殷昊看了眼他带来的吃食,一团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都没替这些灰雁没有胃口。
鱼虾的腥味重,殷昊一回屋就去洗漱换衣裳了,才换好衣裳,就听夜影和夜魅说,他娘找他有事,挺急的。
“听说,你想掐死你大哥抓回来的那些大雁?”杨茗一开腔,就给殷昊来了这么一句让他一头雾水的话。
殷昊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想要掐死那些大雁了?很快,殷昊想了起来,当时那个家仆进院子的时候,他是抱着一只大雁的,他只是想掂量一下它的重量,怕它啄他,所以掐住了它的嘴。就算它是大雁吧,脖子难道就能长在嘴上?也不知是那个家仆眼神不好,还是以讹传讹。
不等殷昊开口说些什么,杨茗已经又继续说,“你大哥和柳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婚事是两家的长辈定下的,你就算再怎么折腾,这件婚事也是铁板钉钉的了。柳姑娘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看上什么姑娘,记得早和娘说,娘会替你做主的。”
“真的?”
杨茗点了点头,“娘虽不是君子,也是守诺的。”
日落月升,没觉得做了什么,一天就那么匆匆过去了。自她说同意了表哥的‘提亲’,这两天里头,叶夫人待她比以往好了不少。当然,叶清浅所谓的叶夫人待她的‘好’,不是实际的言语或者行动,而是不故意找茬,鸡蛋里面挑骨头。
想起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叶清浅有些睡不着,她不怕沈斌来,怕的是沈奕轩不来。都说夜长梦多,这两夜过去,沈奕轩会不会又改了主意了呢?希望不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清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天才蒙蒙亮。虽然还有些倦意,但叶清浅只又躺了一会儿醒醒神,便起了身。
不约而同地,叶夫人和她爹今天也起的比平时要早。不过和平时一样的是,忙碌的还是只有叶清浅一个人。
早饭刚刚用完,叶清浅正在收拾桌子,外头便响起了叩门声。叶清浅一惊,手中刚拿起的碗差点儿脱手。
听到这阵敲门声,叶夫人很是高兴,“肯定是小斌来了,你看这孩子心多诚啊,来得这么早,可见对浅浅是很上心的。”
叶城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叶夫人的说法,看了叶清浅一眼,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叶城有些讪讪,“我去开门。”
叶清浅正要拿着碗筷往厨房去,叶夫人叫住了她,“浅浅啊,不急着收拾,小斌按你的要求来了,你至少和他说几句话吧?”
闻言,叶清浅把碗筷重新放回了桌上,坐回了原处。
沈斌坐下之后,虽然没有和叶清浅说话,但是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让叶清浅觉得很不舒服,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蹭’地一下,叶清浅起了身,“爹、娘,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叶清浅一走,沈斌本来是想起身跟上的。但是感觉留下叶夫人和叶城这两个长辈不妥,叶夫人却看出了他的想法,只说,“小斌啊,还不快跟去和浅浅说说话,她啊,这是不好意思了。”
沈斌进厨房的时候,叶清浅正在擦灶台。听见脚步声,叶清浅回过了头,看见是沈斌,她皱了皱眉,继续做活。
这下子,沈斌似乎终于看出了叶清浅的不情愿来,虽然有些不高兴,因为叶清浅的不懂事,但这会儿叶清浅还不是他沈家的人,他还是很识时务地说了句,“浅浅,我知道,让你为妾委屈你了。”
“那么,你就不能不委屈我吗?”叶清浅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让他直接走人,别继续打她的主意,沈斌却理解错了,以为叶清浅想要做他的正妻。
“浅浅,你明知道,玉柔是不可能为妾的。”
“玉柔?方大夫?你是说,方大夫要……愿意嫁给你?”
叶清浅不可置信的语气有些伤了沈斌的自尊,如果不是……方玉柔确实是不可能会自愿嫁给他的。但他其实也不稀罕,方玉柔的医术虽好,但他只要出得起诊金,何愁没有好大夫给他看诊呢?
他妥协的原因,一则是因为方大夫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嫁给他,但他娶到了她确实是事实,这一点,还是挺能打一些看不起他的人的脸的,另外么,方大夫的那些个保证和承诺,是他需要的。虽然他知晓未来几年的科举考题,将来考个进士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进士只是科举考试的结束,考上进士之后,他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若是无人提携,再运气差点儿,一辈子都在个小破地方做个县令,老死任上都是可能的。这不是他考科举的初衷,他之所以想要入仕,那是为了做人上人的。
不过一个不值什么的原配名分,不过做个便宜爹,比起能得到的,这些真不算些什么。另外,方玉柔也说了,这只是暂时的,她的贵人只是因为要借助妻族的助力,所以暂时不能迎她过门,只要以后大事一成,沈斌随时可以变成一个鳏夫,想娶什么样的年轻继室都由他。到时候他功成名就,娶个正经的官家小姐做继室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为什么要纳叶清浅,除了和姑母说的那些个理由之外,最重要的是,她上辈子是他的妻,这辈子他无法接受她承欢别的男人身下。就算要死,她也该死在他身边,就和上辈子一样。
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沈斌点了点头,“玉柔她待我一片痴心,甚至……”
听到‘珠胎暗结’四个字的时候,叶清浅的第一反应是,孩子绝对不可能是沈斌的。旁观者清,方玉柔看沈斌的眼神,不说一点爱慕之心全无,甚至是厌恶不已的。要说方玉柔会为了沈斌这样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未曾定亲就先有了身孕,叶清浅是绝对不信的。那么方玉柔怀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呢?不可能是沈奕轩的,因为这辈子救沈奕轩的人不是她。等等……上辈子的时候,沈奕轩和方玉柔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成的亲,然后,那位沈小状元……早产,难道不是早产,而是……叶清浅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她的猜测。
见叶清浅反应这样大,沈斌笑着又靠近了她一些,“浅浅你放心,就算玉柔比你先有了喜,我也不会厚此薄彼的。玉柔也说了的,她身怀有孕不便伺候我,让我多去你房里。”
说着,沈斌就要去拉叶清浅的手。
叶清浅避开了他的手,大声道,“别碰我!”
叶清浅的目光很冷,声音比目光还冷,“你以为我今天让你来,是欢天喜地地要给你做妾的?并不是。我今天之所以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个清楚明白,别打我的主意。我叶清浅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叶清浅刚才那一声‘别碰我’声音极大,叶城和叶夫人以为她和沈斌吵了起来,都赶过来看情况,却正巧听见了叶清浅的这一番话。叶夫人是气得不轻,气叶清浅的出尔反尔,叶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女儿这样硬气的一面。
叶清浅看了叶夫人一眼,又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了沈斌身上,“沈斌,你要是个官身,七品八品都好,娶妻纳妾那是美事,便是不是官身,你家中富裕也行,三妻四妾你也养得起,可你不过一介秀才,家中也因为你的病而捉襟见肘的,你凭什么享这齐人之福呢?凭你这盲目的自信吗?”
沈斌的脸色因为叶清浅的话一阵青一阵红的,因为叶清浅说的都对,他现在暂时一事无成,反而有着一身的病。
“叶清浅,你别太过分了。”叶夫人还是护着沈斌的,毕竟沈斌是她的娘家人。叶清浅把沈斌说的一文不值,她也很没有脸面。
“你……你以为你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你看看叶家这房子这院子……还不如我娘家呢。”
“至少……我有手艺,能养活我自己。”叶清浅看了眼天色,比约定的时间稍稍迟了些,难道沈奕轩突然有事?或者突然改了主意?但既然撕破了脸,叶清浅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了,大不了就是她离开罢了。
正要再开口,又传来了叩门声。叶清浅眼睛一亮,趁着叶夫人他们愣神猜测来人是谁之际,直冲向门边,用力地打开了门……叶清浅眨了眨眼。退后了一步,又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