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慧的胞兄沈正越道:“既是客来,便做些有趣的事儿——妹妹,你近来可学了什么好曲?让哥评一评。”
书房已专做待客之用,琴棋笔墨皆有。
沈清慧面颊浮红,道:“妹妹不才,刚学会《广陵散》。”
此曲传是嵇康于孤馆清夜弹琴,而遇神人所授,自有神奇之韵,弹奏难度相当之大。
沈家的爷们儿倒并未有什么苛刻要求,本就是偶然发一发闲情逸致而已,沈正越便道:“你去弹我听听。”
沈清慧福一福身子,便坐于琴前,弹奏。
初初一段,倒还入耳,虽无意境,却算是流畅,可到了第二段,沈清月的眉毛就皱起来了,此一段须得缓缓弹去,细细审之,方有平淡深远之味,沈清慧不知是急于表现还是什么,节奏略急,听着很是逆耳。
沈清月便再未用心听下去了,周学谦也走了神,曲毕,众人纷纷回神。
几位爷略说了几句夸赞的话,沈清慧听得笑逐颜开,扫过周学谦一眼,兀自坐下,面色还带着娇羞的红。
另有两位爷弹了两首曲子,也是平平无奇。
接着有人想让沈清月也表现一下,却想起来,这位妹妹除了女红不错,并无任何长处,总不好叫她刺绣给他们瞧吧?所以这话问出口,倒是为难她了,便转而去问沈清妍,道:“妍姐儿,你且书几个字给我们瞧瞧,你的小楷可有长进?”
写了一个月的簪花小楷,能没长进么!
沈清妍正是下笔如有神的时候,倒是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她起身笑道:“自然有长进。”
沈正越兴致来了,大步走到书桌前,身上佩戴的玉佩摆来摆去,他粗鲁地挥开丫鬟,笑道:“我替你研墨!”
沈清妍带着笑回道:“妹妹荣幸之至。”
她也走去书桌前,以笔蘸墨,书了一首《浣溪沙》,她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沈正越便凑过去瞧,正要说话,沈清妍道:“还没完呢!”
沈正越问她:“你还要写什么?”
沈清妍一笑,又用馆阁体写了一遍。
沈家爷们儿几乎都传阅了一遍,也略夸了几句,说她馆阁体也写得很好。
轮到沈大递给周学谦的时候,却听他拱手道:“既然诸位表兄表弟都说好,那便是好的,我就不看了。”
毕竟是堂表兄妹,隔着三千里,周学谦总要避一避嫌。
沈清妍起初皱一皱眉,心里有些不适,转而一想,周表哥不过是怕人说闲话,也说明他人品可靠,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沈正章看着周学谦的眸光微亮,他温润一笑,从沈大的手里拿过纸,道:“我还没看呢。”
沈大松了手,最后纸张又回到了沈清妍的手里。
读书的男子鲜少有字写得不好的,几个爷们随手写一写,略比较了一番便都又坐下谈笑风生。
两圈下来,好像就只是剩下沈清月什么都没参与。
沈清慧忽高声问道:“二姐,你还什么都没参与呢!”
众人故意避过去的事儿,又被她挑起来了。
沈清月嘴边缀着浅笑,她棋艺现在还不出名,正愁无从开口呢。而且沈清慧这么一问,也让大家都好奇起来,她便是不与周学谦博弈,不管与谁下棋,只要赢了便能叫人刮目相看。
“就请一位哥哥作陪,同我下一局棋吧。”沈清月淡笑道。
一屋子人都愣了下,沈清月会下棋?
周学谦朝沈清月看过去的目光灼热了许多。
沈正章立刻接过沈清月的话,道:“我来好了。”
沈清月感激又为难地转头看过去,沈正章棋艺很好,但她没想着要娶踩二堂兄的肩膀啊。
沈清慧可不同意,她噘嘴道:“二哥恐怕要让着月姐儿,不行,换一个人。”
周学谦起身拱手道:“我来吧。”
沈清月面露诧讶异。
沈清慧和沈清妍也瞪大了眼睛,他又不避嫌了?
周学谦坦然笑道:“下棋应当不至于唐突了二表妹。”他看着沈清月继续笑道:“二表妹,我肯定不会让着你的。”
沈清月笑一笑,道:“好,那我让你。”
周学谦愣然片刻,随即笑开了。
二表妹口气很大,真有意思。
沈大也淡淡地笑着,打趣道:“二妹,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沈清月但笑不语,她说的是倒不是玩笑话,她是真的想要让周学谦。
周学谦当然不需要她让。
二人各执棋子,沈清月先一步下,她的手指瓷白干净,捏着黑子的时候像一朵兰花,十分好看,叫人第一眼就能注意过去,观棋的几位爷们儿更是敏感,有几个一时看着她的手失了神,待她收回手的时候,方回过神来。
周学谦的视线掠过沈清月的手,很快便又落在棋盘上,下了一颗白子。
一刻钟过去,棋盘上落了几十颗子,而且沈清月已经开始吃周学谦的子,而周学谦手边还空空如也,一颗黑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