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心里一阵委屈。
当时秦如月只吩咐她观察那新皇后知道陛下御驾亲征,平王代为迎亲时候的神情,又没让她去回禀新皇后的容貌。
可她自然不敢这么说,只好恭顺地跪伏在地:“娘娘饶命。奴婢是想着,那位新皇后只是个残废,不管如何也动摇不了娘娘半分,这才疏忽了。”
青绵这么一说,秦如月想再去摔博古架上玩物的手一顿,嗤笑一声:“你说的对,一个残废,还是个罪眷出身的老残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青绵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扶着秦如月绕过地上那些残渣碎片坐到贵妃榻上,又蹲在地上去收拾地上那些碎瓷片,一边笑着道:“可不是,娘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陛下就算去喜欢整日苦着脸的豫嫔,也不可能喜欢新皇后的。不过是看在赵国公的面子上,照拂她一番罢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日秦如月的猜测,极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秦如月看着青绵忙碌,心思却转到别处了:“不对,既然新皇后入宫,如今本宫的掌宫之权,免不了要被她接手了。”
这的确棘手,青绵手上动作一顿,又接着忙活起来:“娘娘,您掌理六宫诸事,是陛下亲口下的旨,后宫金印还在您手上呢。如今陛下远在北地,新后拿什么名目来夺权?还不得等陛下回来嘛。”
秦如月想起自己先前的一番安排,又听青绵这么一说,安下心来:“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被那个老女人踩在脚下。既然她名分压我一头,那也都别想过好日子。”
说罢,她唇角一勾,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来。
青绵见了,本想开口劝劝,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出口。
秦如月惦记着自己那点子事儿,一听说太庙祭祀结束了,就遣人叫上顺嫔和豫嫔,一道往齐半灵的凤栖宫去了。
凤栖宫与她的瑶华宫有一段距离,过去宫中没有皇后,秦如月也没来过,这也是她头一回到凤栖宫来。
她坐在双人肩辇上一路朝南,拐进东一长街,抬头便能瞧见檐牙高啄的凤栖宫。
凤栖宫上覆琉璃黄瓦,顶盖铜胎金樽宝顶,地面全由金砖铺就而成,雕栏画壁,巍峨无双,端的满是一国之母的贵气。
她的手渐渐紧握成拳,牙根咬得咯咯作响。
若非……只要她能怀上皇嗣,这本该是她的寝宫!
齐半灵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残废,怎可能阻挡她半分?
第十八章
宜妃秦如月并顺嫔和豫嫔一道被请入凤栖宫正殿明间时,齐半灵已换上常服,含笑端坐在上首。
皇后初立,在太庙祭天之后,便要受六宫嫔妃正式拜见。
待三人依照品级依次排好了,倚绿便抬手过肩轻轻拍了两下,很快就有三名捧着茶盏的宫女整齐排列依次进入凤栖宫正殿,而后走到对应的宫妃跟前,双手将茶盏递给对方。
秦如月第一个接过茶盏,走到齐半灵跟前,跪上小宫女事先摆好的双蝠红方垫,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倚绿,随后行了六肃三跪九扣礼,恭敬道:“恭请皇后娘娘用茶。”
倚绿盯着秦如月完完整整地行完了礼,这才把茶盏递给齐半灵。齐半灵接过,用盖子轻轻刮了刮茶盏,小小啜饮一口,笑道:“宜妃有礼了,赏。”
一旁有个小宫女上前,双手递给秦如月一个桃木匣子。秦如月打开一看,便见里面躺着一根镂金红宝桃花簪,雕工精巧细腻,饰作桃花瓣的几颗红宝石颜色鲜嫩,大小一致,光华璀璨,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无论是桃木匣,还是桃花簪,都可见皇后用了心思上去。秦如月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再次行礼:“臣妾谢皇后娘娘赏。”
待回到自己座上,秦如月心里仍想着齐半灵的赏赐。
这位新后初入后宫,却用桃木匣和桃花簪投她所好,不知用意何为。
这时,她耳边传来一声如喜鹊报春般婉转动听满含笑意的声音:“恭请皇后娘娘用茶。”
秦如月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微微蹙起眉头。
原来顺嫔魏以莲已经行完礼,正在等齐半灵用茶了。
顺嫔魏以莲是魏太后的侄女,嘴角天生便微微弯起,脸上喜气洋洋的,也算讨人欢喜。
只不过稍稍和顺嫔接触过的人,一提起她,基本都是连连摇头的。
谁让这位顺嫔娘娘整日聒噪,哪有半分名门女子的闺范。
她行完了礼,便轮到豫嫔了。
豫嫔沈婉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据说那位大人是个迂腐死板的老学究。
现在在她面前的沈婉五官清秀,琼鼻挺翘,只是却紧锁眉头,眼里盛着满满的忧愁似的。
坐在上首的齐半灵,笑着受了她们的礼,也分别取出自己事先准备的见面礼赏给了她们二人。
秦如月看着齐半灵和两个地位低她一等的嫔位,又开始不停搅着手上的帕子了。
这魏以莲是皇太后的侄女没错,可皇太后又不是今上生母,更何况,皇太后还是逊帝的养母!魏以莲成天咋咋呼呼的没个消停,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女子!
再说这沈婉,父亲不过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成天苦着一张脸,竟也能有机会入宫做了妃嫔。陛下不说多看她一眼了,平日本就勤政,难得入后宫,更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去她宫里的。
更不用提这位新皇后,一个罪臣之女,近二十五的年纪,腿还有残疾,怎么配压她一头!
可秦如月转念一想——
顺者,柔顺,恭顺,却是如长舌妇一般的魏以莲的封号。
豫者,乐也,却是整日愁眉苦脸的沈婉的封号。
只有她的封号“宜”最为合宜,且是陛下亲自用典定下的,是不是代表着,她对陛下而言,是特殊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