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尸妖中,只得一个上魁僵尸,一千个上魁僵尸中,也怕修不出一个尸仙。
故而上魁僵尸,也被称为王者僵尸,难怪飞鸟散尽、走兽奔走,原来乃是为了躲避这个人间魔障。
这个难得一见的上魁僵尸被道士的火符打中,情况十分不妙,僵尸最忌火,上魁也不例外,尤其是这道士的修为高深,若是被他的符火烧成灰,便是僵尸的自愈能力再厉害,也无法重生。
也是冥冥中注定,两人交战之地从林子转到了水潭边,已经烧成大火球的上魁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水潭之中。
这下,老道可急坏了,气急败坏的道:“哎呀,可恶,不能让他水遁!”
这水潭是活水,上接山涧,下通小溪,因之前山里下雨曾发过水,故而小溪被冲开成了一道水沟,若是上魁伏在水底水遁,那可就糟了。
上魁固然狡诈,可那道士非比寻常,乃是茅山正统地修派掌门人玉仙真人,他追踪这只上魁已久,又如何甘心看他脱逃,只见他从腰间的大口袋中掏出一把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以桃木剑刺穿,然后甩了出去,施了一个八门困龙咒。
那些看似轻飘飘的符纸落入水中,竟然没有被流水冲走,而是如石沉入水一样,一下子沉在了水底,可谓奇哉!
玉仙真人冷笑,捏了一个手诀往水中一弹,八门困龙咒即刻生成,堵住了下游的逃生之路,这只上魁可逃不了了罢!
果不其然,上魁在水下强冲了一轮,仍是冲不出去,知道今天遇到了克星,怕是在劫难逃了,心中生出一股悲愤之情。
世上之物,本就是一物降一物,既有六道之外的僵尸,便有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修道之人,便如日出日落,花开花败,一枯一荣,凡事皆有生死定数。
上魁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悲愤的是,既然世不容它,又为何成就了它,人为万物之灵,木为万物之精、兽为万物之魄,那么僵尸算什么?一旦为僵尸,生以血为食,死后神魂俱灭,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可归根到底,难道是他自己愿意变成僵尸的么?
上魁越想越悲愤,冲水里钻了出来,半身露在外面,半身站在水中,面目狰狞的对玉仙真人道:“老牛鼻,你追了我半年,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非要害我形神俱灭才甘心。”
不知道是因为他是僵尸的原因,还是因为已久不与人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嘶闷怪异,就像一只破锣藏在鼓里发出声响一般。
玉仙真人这辈子收服的山精鬼怪多不胜数,见到僵尸说话,也不惊异,冷淡道:“你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玉仙真人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瞪,怒视着这只上魁!
原来他看到上魁僵尸周围的潭水变了颜色,变成了深红色!
这只上魁僵尸在之前的交战中受了伤,又被符火烧了一遍,再在八门困龙咒里撞了一轮,已精疲力竭,在劫难逃了,可它仍不甘心,怨天怨地,徒生一股极强的报复心,打算酿成祸事以泄愤,所以刚刚才跟玉仙真人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实际上却偷偷将自己的僵尸血从伤口逼入水中。
僵尸血最毒,一般人沾染上了会中尸毒,如遇有造化的,哼哼,则会变成僵尸。这老牛鼻不是喜欢除魔卫道么,到时候疫情四起,死伤无数,看他如何搞定!
“孽障!”玉仙真人见上魁死不悔改,怒斥一声,一手抬起桃木剑,割破另一只手的指尖,用血在剑身上染红了一道血痕。
他口中念念有词,将桃木剑刺了出去,桃木剑脱手飞出,直刺上魁的眉心,上魁急忙挥手阻挡,却被剑上的血咒弹开,飞剑就这样刺穿了他的眉骨,破了他的脑壳,上魁倒在水中立时死去了。
玉仙真人杀了上魁,跃入水中将它捞起来往岸上一丢,可是此时僵尸血早就在水中扩散开来,随流水冲走了。
玉仙真人仗着有深厚的修为护体,入水不惧,但普通人却扛不住这股毒性,一旦尸毒蔓延,又不知会酿成多少惨剧,他想到可能的后果,心生怜悯,忙拿出一些符,串在桃木剑上,用桃木剑凭空做法,他对着潭水挥剑,四周风起云涌,突然刮起大风,而风眼越来越小越来越劲,最后他控制风眼吸出了红色的潭水!
御风术!这就是茅山八绝之一的御风术!玉仙真人不愧是茅山百年来的奇才,竟然能临危想到以御风术制造“龙吸水”的应变之法。
可惜的是水流得太快,只吸出了部分血水,更多的血溶于水后被冲走了。那只上魁刚烈,又对玉仙真人恨极,抱着必死之心逼出了身体里大部分的尸血,玉仙真人已经尽了全力,如果真的酿出祸事,那也是天意不可违了。
玉仙真人望了望已经渐渐变得干净的潭水,摇头苦叹。
他上岸焚化了上魁僵尸,又找来了工具翻动泥土,将染了僵尸血的泥土填进了土里,确保无恙之后绝尘而去,而等他离开的时候,月亮高挂,满天星光,青崖潭仿佛又回复了平静。
青崖寒潭,水深刺骨,流水缓缓,若轻歌婉唱,如果有人能听到风和叶的叹息,会听到那是一曲少女的挽歌。
少女的衣裳柔软浮荡,她的头发宛若海藻般漂亮,是谁拧断了她温柔的颈项,是谁将她流放?
宛若听到了远久的呼唤,幽深的潭低,虞娘睁开了眼睛。
☆、第二章
虞娘一夜未归,周氏装作没事人一样,问起来只说虞娘贪玩忘了归家,又怕挨骂,所以躲着不出来呢。
倒是虞娘的爹虞老实急了,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第二日又继续去找。
见天已蒙蒙亮了,周氏也披上衣服起来了,她看到一岁大的儿子小宝还在摇篮里酣睡,扭头对虞老实道:“闺女闺女,你心底就没我们娘俩,你自己不睡还扰我也不能睡,我现在头疼得紧,还要爬起来做早饭,我上辈子是哪里对你不起,这辈子你要这样亏我。”
埋怨归埋怨,她还是穿了衣裳起来梳头,她的奶水回去了,贱丫头不在,她得快把粥煮好了喂小宝吃,她这样一想,又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弄死那丫头了,起码留着她可以当丫鬟使呀。
虞老实为人很老实本分,偏偏续娶的媳妇是个爱挑事的,平时他对她多有容忍,这回闺女不见了心里也急,硬气性子回了一句道:“这回的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我不在家你也该好生看顾她一些。”
这一说可不得了,那女人将手里的梳子往地上一砸,尖声道:“姓虞的你还敢说我!也不看看那是谁生的好女儿,性格跟个野丫头似的,讲也不听,我敢看顾她么?我不管她她都已经满处造谣说我的坏话了,我要管她还不定给编排成什么样了,你当后娘好当么,当后娘的死都是给唾沫淹死的!”
周氏说着又撒起泼来,捶胸装哭道:“哎哟,我是造得什么孽啊,我一个姑娘家的嫁过来给人当后娘,还要受这份埋汰,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带小宝回娘家。”说着,她作势要抱小宝起来。
她是老姑娘嫁过来的,而虞老实是个鳏夫,故而平素她总用这话来拿他。
虞老实真心疼儿子,见她要去闹小宝,忙拦住了她道:“你又是发得什么疯,小宝睡得好好的,干嘛要闹他,谁又说你什么了,你只管好生生在照顾小宝,我出去找虞娘。”
两人的交谈声音大了一点,吵醒了小宝,小宝哭了起来,周氏过去将他连小被子一起抱起来在怀里哄着,嘴里还数落虞老实。
虞老实哪里敢再还嘴,打开房门就要出去,谁曾想门一打开,竟然看到虞娘好生生的站在门外站着。
周氏看到虞老实呆站着,抱着小宝走过去道:“你傻站着干嘛,见到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