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道这种统一价格的东西,是不可能砍价的,只不过闲着无聊,才和老太太胡诌几句。我从t恤口袋里掏出一百卢布递了过去,故作大度地说道:“既然不能便宜,那就算了。这是一百卢布,给我挑两个好的。”末了还专门叮嘱道,“记住,在玉米上多撒点盐,盐少了不好吃。”
当我和安德烈一人捧着一支撒满了盐粒的煮玉米,啃得不亦乐乎时,安德烈忽然停下问我,“喂,唐,今天关门后,你就直接回家吗?”
“嗯嗯嗯,那是肯定的。”我边继续啃玉米边指着门外偶尔飘过的一缕缕白色的烟雾:“你看,外面到处都是烟雾,熏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待在外面不是自讨苦吃么,还是回家待着稳当。”
“想不想去莫斯科河里游泳,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啊?”
去游泳,听到安德烈的这个提议时,我不由有点动心,但看到门外飘过的烟雾,又打消了这个刚冒出来的念头。在这种的恶劣环境里,去河里游泳,真的没啥意思。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主要打定,我便开始找理由推脱起来,“你看看外面的烟雾这么大,空中好到处漂浮燃烧过的灰烬,我想河面上一定漂浮着厚厚的烟灰吧。”
“没有,没有。我昨天刚去过,河上还是挺清澈的。”我提出的第一个理由,被他轻描淡写地推翻了。
“还有,”我继续为自己寻找着不去的理由:“再说了,就算我想去,没有泳裤,也没法下水啊。”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安德烈听完我第二个牵强的理由,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我来的时候,经过泳装区的时候,刚买了一打,送你两条就是了。”
看他准备得如此充分,没有合适的理由,还真没法拒绝。正当我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回绝他的时候,他凑近我的耳边,低声地说道:“我平时去游泳的那个地方,河对岸就有一个天体营,每天都有不少的漂亮的姑娘在对面晒太阳或者下水游泳哦。”
“天体营的美眉。”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的猪哥本性就暴露无遗,口水差点就顺着手里的玉米流下来。我赶紧扯了张纸擦了擦嘴,连同还没吃完的玉米一同扔进了垃圾桶,坐直身体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好吧,既然你一再邀请我去游泳,对你的好意,我也不能随便拒绝,以免伤了你的自尊。你说是不是?”没等他回答,我又自言自语地补充说,“反正今天也没啥生意,我们说走就走,这就关门。唉!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恶劣了,是需要去河边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才行。”
由于关门的步骤比较繁琐,我问清安德烈的私家车所在位置后,便让他先去停车场等我,我关了门以后,在去找他。
我关好门,找保安过来签了字,并开启店里的报警器后,就立即匆匆忙忙地赶往停车场,去找安德烈。安德烈那辆八成新的黑色奔驰,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拉达、日古丽之类的老式轿车中,显得格外醒目,还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他的车子。
我快步来到了车的旁边,却发现车门禁闭,而安德烈却不见人影。见此情形,我的第一反应,莫非我认错车了?为此,我还专门绕到车的正面,看了看车牌。没错,的确是安德烈的车牌号。我掏出手机,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在拨号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他喊我的声音,连忙抬头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人。这时,又听到他用俄语喊了一声:“往后看,我在你身后!”
我扭头一看,发现他正蹲在一辆中型货车旁边。连忙走了过去,奇怪地问他:“你不待在你的车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唉,别提了!”他哭丧着脸说道:“我刚刚一坐进车里,就感觉里面热得像桑拿房,差点就中暑了。所以我就开了空调,躲到这个阴凉的地方来了。”说着,便招呼我,“别傻站着了,也到阴凉的地方来待会儿,等车里的温度降下来,我们再回车里去。”
过了五六分钟,他猛地站起来,说了句:“现在应该差不多了。”说完,就快步走到了车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过了片刻,副驾驶这边的车窗玻璃落下,他探出头来招呼我,“上车!”
开车时,安德烈说游泳的地段离市场不远,只有十来公里,最多半个小时就到了。离开市场,我发现外面的烟雾更浓,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正因为如此,交通显得拥堵不堪。可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的车还在长长的车流里缓缓地挪动着。
看到我一脸焦急的样子,安德烈安慰我说:“别着急,再开两公里左右,前面有个停车场,到时我们就把车停在那里,再步行去河边。”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勉强踏实了一些。这么热的天,坐在车里暴晒,就算有空调,也同样有中暑的可能。如果还要再开几个小时的话,我宁愿下车走路,至少路边还有不少的行道树可以遮荫。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在道路的左侧,出现了一辆坦克,而且是一看就特别古老的那种,正贴着路边和我们的车同向行驶。
我正想叫安德烈看看这辆突然出现的坦克,没想到它的速度很快,片刻之后,它便消失在浓浓的烟雾之中。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抬手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用手指向坦克消失的方向,紧张地问道:“安德烈,你看到路边的坦克了吗?”
“坦克?”安德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后不以为然地说:“哦,你说的是前面路边的坦克雕塑吧,那可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功勋坦克。不过现在烟雾太大能见度低,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看不到的。”
“不是,不是雕塑。”我拼命地摆着手辩解说:“是一辆真正的坦克,我看得很清楚,应该是t—34,刚才还在路边行驶呢,开的速度还挺快,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浓雾里了。”
安德烈听后,扭头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地笑着说:“唐,你不会是被热晕头了吧,把一辆卡车看成坦克了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能心中暗自嘀咕,没准真的是自己被热糊涂了,所以一时眼花,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们的车又向前行驶了两三百米,安德烈咳嗽一声,扭头望着我,用手指着窗外说道:“你现在看看路的左边,你刚刚产生错觉时,见到的是不是这个雕塑啊?”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路边的绿化带里停着一辆坦克,车的后半截深深地陷进地里,前半截车身高高翘起,长长的炮管直指苍穹。从车身上刷的绿色油漆的新旧程度来看,应该是不久签刚进行过维护。
车又继续开了半个多小时,安德烈长出一口气后,侧身对我说道:“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到了。等我把车开进停车场,我们就走路去河边。”
安德烈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旅行袋后,锁上了车。他带着我穿过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来到了河边游泳的区域。我站在树林的边缘,看着草地航密密麻麻或站或坐或躺的人群,忍不住好奇地问安德烈:“怎么这河边是草坪,而不是沙滩呢?”
“有沙滩啊。”安德烈说着,朝河对面一指,说道:“那边的天体营所在的位置,就是沙滩;而这边,一直都是只有草地。”
我朝河对岸望去,只见宽阔的莫斯科对面,果然有一片金黄色的沙滩。由于河面上的烟雾太大,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对面沙滩上,也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至于有没有穿泳衣,就实在看不清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几个卖东西的凉棚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任何建筑,便忍不住又问安德烈:“哦,老兄,我们在什么地方换衣服啊?”
安德烈随手朝旁边指了指,有点不耐烦地说:“就在这里换嘛,这树林可是天然的更衣间哦。”说着,他扔了一条游泳裤给我,自己便开始手脚麻利地脱衣服,还一个劲地催促我动作快点。虽然我的身边有不少的树木,但这里毕竟是大庭广众,要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换衣服,我还真有点难为情。正在犹豫不决时,无意瞥见附近有几位年轻的姑娘旁若无人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了三点式泳衣后,有说有笑地跑出了树林。看到别人姑娘家都是如此地大方自然,我难道连她们都比不上吗?于是我也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了泳裤。
换好泳裤的安德烈接过我换下的衣服,随手塞进了他挎着的旅行袋。没有急着下水,而是带着我在人群中穿梭。来到一块人较少的区域后,他从包里拿出两张大浴巾,铺在了草地上,并招呼我先躺下晒太阳。
看到他这个举动,我好奇地问道:“安德烈,我们怎么还不下水游泳啊?”
他坐在浴巾上,边抹防晒油边慢条斯理地说:“不急不急,你看看现在的河里,水面上飘着的全部是草木灰,等睡干净了,我们再下去。”
我朝河里一看,可不,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灰色的草木灰。几乎所有的人都待在岸上,水里看不到几个游泳的人。见此情形,我不禁暗暗叫苦,这么脏的水,就是让我下水,我也不下去。由于不知道要等多久,河水才会重新变得清澈,于是我便躺在铺在草地上的浴巾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觉得好像有人在不停地摇晃我的肩膀,同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唐,唐,你醒醒,快点醒醒。”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见到安德烈正蹲在旁边叫我呢。我猛地坐起身来,问:“现在可以下水了?”
“对对对,水已经干净了,可以下水了。”
好多年没游过泳了,为安全起见,在刚下水的前半个小时,我都只敢在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域游来游去。安德烈知道我很少有用,担心我会出什么危险,所以不敢远离,估计还做好了做我的专职救生员的准备。
游着游着,他忽然叫我:“喂,唐,你快看,很中间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是从对岸游过来的,我们过去和她们打个招呼吧。”说完,也不等我,便加速朝河中心游了过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好色之徒,重色轻友。”骂完后,也跟在他的后面朝前游去。
虽然拼命地朝前面游着,但我这十来年不游泳的人,是根本没法和安德烈这种经常游泳的人相提并论。他都已经游到两位姑娘的旁边,和别人大声地说笑起来。而我,却还在二十米外拼命地扑腾着。
眼看我离三人只有七八米远,忽然听到对岸喧闹起来,原来在沙滩和树林里玩耍的恶人发疯似的喊叫着,成群结队地扑进河里,挥开手臂朝我们这边游了过来。
我脚下踩着假水,停在原地,诧异地看着越游越近的人群,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正在和两位姑娘说笑的安德烈,也在原处不知所措地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和姑娘们朝我游过来,边游边高声地喊着什么。由于人声鼎沸,我压根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便一直停在原处没动。直到他游近我的身边,我才清楚原来他喊的是:“唐,快往回游,那边的树林失火了,快游回岸边去。”
这时一缕缕呛人的烟雾已顺着风飘了过来,把我吓了一跳。我连忙调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岸边游去。虽然我游的速度比刚刚快,但还有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后面超过了我,玩命地朝岸边有趣。
当我脚踏上了岸边,忍不住扭头朝后面瞧了一眼,顿时把我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熊熊烈火自数量方向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河边的树木比较潮湿,一烧起来那烟气变得更加辛辣呛人。虽然火势还远,跟着沙滩和近百米宽的河面,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和滚滚热浪已扑面而来。
原本在岸边草地上晒太阳的人们,早就跑光了,就连比我先上岸的安德烈也无影无踪。刚从对岸逃过来的人群已变成了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熊熊烈火和呛人的浓烟,让大家变得更加惊恐,我和他们一样没有脑子,没有思维,剩下的只是本能的奔跑,看着什么地方人多,就朝什么地方跑去。
眼看快跑进刚刚换衣服的树林时,有人从后面猛地撞上了我。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飞扑出去,头部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棵大树上。在感到剧烈疼痛的同时,我眼前一黑,随即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