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的一把匕首,捏在施宁指间,他垂眸看着它,细细地擦洗:“曹靖坤,时至今日,你告诉我,你——后不后悔?”
一个血人,呜咽着跪在地上,他的手脚被绑着,嘴巴里塞满可怖的银针。
施宁刚才就是这样,带着皮子手套一下一下地扇他的嘴巴,骂他是畜生!
而他曹靖坤也确实是个畜生!
“为什么要害我爹呢?”施宁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质问道:“当年你和他同榜之谊,他引你为知己好友!你却害他死无全尸,究竟事有多恨他?啊?还有我施氏一门!死的死,伤的伤,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我这个样子!”他惨笑道:“我不想杀人,我很害怕流血的……”
当初在午市上,亲眼看见他爹的头被砍下来,血溅出了三尺高!他的心啊,一下子就凉了,手脚都冻上了冰渣子。
再后来就是他娘亲,大哥和大嫂,还有那未出世的侄儿,一一离开他。可笑他爹临死了还以为将他们安置好了,却没想到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他千般信任的曹靖坤!
他施宁十四岁家破人亡,施家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了。当年曹靖坤犹想一干二净结果了他,却是不知怎么竟送了他进宫当太监。
被割去子孙根的那一日,施宁恨不得去死,立刻就下去和家人一家团聚!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他们一家遭此恶人陷害,却无处申冤!那恶人就可以逍遥法外,活得风光无限。
他想要报仇!
是这样的信念,让施宁再不敢轻易寻死,支撑着他一路熬下来。他是施家唯一活着的人了,如果连他也死了,谁来替冤死的施家满门报仇雪恨?
但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又哪是那么容易。为了权,他不惜爬上九千岁的床,为了博取九千岁的信任,他蛰伏三年不动。这一等,就到了十七岁,别人家的孩子或者都会笑会闹了。而他施宁,却是累了,等杀了曹靖坤,他对这世间已无可留恋。
自十四岁起,这段血海深仇夜夜令他不成眠,多年来的压抑,令他的心都变成了石头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干什么,还不如早早下去和家人团聚。
“呜呜呜!”曹靖坤满嘴的银针,两腮剧痛难奈,血流不止。他似是想求饶,想解释。但是施宁又怎么会听他的解释,之所以那么一问,只是不甘心,老天为何这般残忍呢。
既然过去的已经回不来了,那么就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曹靖坤,我送你归西。记得……下辈子做个好人。”施宁眼底一片清冷,抬手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长剑……
曹靖坤的双眼猛然睁大,瞳孔急速收缩,然后黯淡了,涣散了。被施宁虐待了一整个下午的人,轰然倒下,在施宁的脚边扑起一丝尘土。
“施总管……他死了。”小太监有些脚软地说道,因为施宁还在刺曹靖坤的尸体,已被刺得血肉模糊,恶心异常。
“你回去吧,不要告诉九千岁我在这里。”施宁终于停下手中的剑,然后扔在牢房的地上。
这里是上京城外,私宅中的地牢,施宁准备用来招待曹靖坤的,也是准备用来结果自己的地方。
“施总管,您不和奴才一道回去吗?”小太监惊讶地道,他很害怕,要是施宁不回去的话,他一个人怎么敢回去。
“呵,一个人回去害怕?你怎么这么胆小?”施宁笑着说了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的,施总管……千岁爷吩咐过,您在奴才就在,您不在奴才怎么敢在……”小太监怯怯地说道,有些词不达意地,但是施宁好歹听得懂。
“别怕,你回去吧,千岁不会怪罪你的,就说是我说的。”施宁也不忍心因为自己就害了小太监一条命,所以特地吩咐道:“记住了吗,见了千岁爷就告诉他,我求他放了你,饶你一条命。”
“施总管。”小太监睁大眼睛,似是不懂,却又惶惶不安中。
“这是命令,难道你要忤逆我?”施宁明知道小太监不敢,立即沉下脸来说道。
“不不,施总管,奴才不敢!”小太监慌张地道,赶紧跪下磕头。他进来当小太监的时候就跟着施宁了,大伙们都说他跟了个好主子,因为施宁是个好人,对下头的奴才不打也不骂,脾气很好的。不过他仍然害怕施宁发怒,怕他一怒之下就不要他伺候了。
“快滚吧。”施宁说道。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不敢耽误地退下去。
离开昏暗的牢房,外头的夕阳柔柔地射下来。小太监揉揉眼睛,找到来时的小路一路小跑出去。在那外面树下,有一辆马车,是他们来时坐得。
车夫就是小太监自己,他坐上马车,犹豫了一下决定回去找九千岁。发生这样的事情,九千岁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他也算没忤逆施总管的意思了吧?
可惜的是,小太监的聪明没派上用场,因为九千岁的马车在路上和他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