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的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安不言的脸颊,低声说:“阿言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的,我们不应该让世界来体谅我们,而是我们来包容这个世界,不然,不会有解脱的。”
安不言似乎有些嗤之以鼻。
但是他放开了安不语,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有些自我厌弃的说:“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不会让ice跟我一样,明天,你们就走吧,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他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彼时他背影清矍,连骨头都带着几分伶仃,就像是地府里飘出来的、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忘了家的方向,也忘了自己是否有一个家。
安不语不知道的是,安不言放走的她们的代价,是半年躺在床上、任由伤口腐烂流血,却还要忍受着黑屋子里的孤寂的生活。
要是正常人,估计半个月都撑不过去,但是那时候的安不言,或许就躺在床上冷漠的想,我本来就是怪物,怪物本就属于黑暗,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为什么不活着。
活着,哪怕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也会有更多的可能。
最终,他得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他的ice。
或许没有人知道,花语第二次被带回菲尼克斯,其实是自愿的,她记得那时候安不语的神情很悲哀,就像是她前面是一个火坑,掉下去了就是十八层地狱,但是她毫不悔改的跳了下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花语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念,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有些愣愣的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后趴在被子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妈妈,你看啊,我明天就要出嫁了。
安不言,你看啊,我明天就要出嫁了。
不要遗憾了,不要怨恨了,世道不公,但我爱你。
……
花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被弄醒的时候是早上四点。
花语都震惊了,盯着凤皖:“姐……不是黄昏的时候再走吗?这么早叫我起床做什么?”
说着就拥着被褥,顽强的躺回了自己热乎乎的被窝。
凤皖这次没有纵容妹妹,直接把人拎了起来:“黄昏走,现在起来正合适,赶紧刷洗打扮,去祠堂拜别先祖,而后回来穿嫁衣。”
花语:“……姐,祭拜先祖花不到半小时。”
“但是打扮要半天。“凤栎把她拉起来:”行了,花语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爬不起来,余靳淮今天就别想进门,我告诉你,今天可不止你两个哥哥去拦门,你那一大堆的狐朋狗友堂兄堂弟表兄表弟全部都会去堵门,包管就算是用身体堵着,余靳淮也进不来。“
话毕,又阴测测的补充:“最主要的是,今天全球直播,你想要多少人看见余靳淮的蠢样?”
花语:“……”
她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心想余靳淮可真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回去了肯定要好好的讨回来。
先是简单的梳洗打扮后,花语穿着一身素色的罗裙,双手捧着一块木牌,那是凤家人的名牌,每个孩子出生后,就会由族中的长辈赐下这样一块牌子,并且在背脊上刺下蔷薇和蛇的家族图腾。
男人娶妻时,将木牌刻上妻子的名字,一起放在挂在祠堂的横梁上,那是凤家的“长相守”梁。
女子出嫁时,要从闺阁之中亲手捧着木牌进祠堂,对列祖列宗行叩拜礼,而后将木牌装进一个小匣子里,放在长相守梁的下面,是女儿家出阁拜别嫁作他人妇的意思。
花语微微抿着唇角,慢慢的跪在了蒲团之上。
她能够看见那一面最新的灵位,那是安不语的牌位,是凤桉年那么多年,在深夜里一刀一刀的亲手雕刻出来的,每一道痕迹都是深重的让人难以呼吸的思念。
她能够看见数不清的灵位。
凤家尽出痴情种,几乎有一半的灵位都是未亡人亲手雕刻,再珍而重之的放进祠堂。
花语仿佛看见了无数的凤家先祖和蔼的看着自己,随着她的一叩一拜,微微笑着。
她好像看见了安不语恬静高贵的站着,脸上笑容欣慰,还是她最好的容华。
恍然间又是安不言牵着个小姑娘,小姑娘一脸的冰冷,闲人勿近,但是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安不言回眸看着花语,就好像隔着冰冷的时空的隔膜,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表情,那是一张对花语来说有一些陌生的脸,脸上有很长的一条刀痕,让她蓦然想起赌场里这人说他其实很丑。
安不言牵着小姑娘,转身慢慢的走进了漫天纷飞的蓝花楹花雨中,伊斯特拉尔山的蓝花楹被火烧成了灰烬,但是在安不言的世界里,它们终年花开不灭,落英缤纷,就如同当年,他抱着小小的孩子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台阶,那时候,他温柔的春风化雨的笑容。
第1087章 十里红妆,鼓乐笙箫
一瞬间,花语的眼眶湿润了。
她竟然哽咽的抬不起头来。
凤皖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去打扰她,好一会儿,花语泪眼斑驳的抬头,看着满列的凤氏先祖英灵,抽噎道:“凤家第十七代女,凤珊,今日别家,作为人妇,必恪守己责,相夫教子,他年瓜瓞绵绵,白头不负——”
“凤珊,请离。”
说完,她庄重的又磕了一个头,一个长辈接过她手中的木牌,放进了一个金丝楠木的小匣子里,放在了长相守梁之下。
凤皖低声说:“好了,小语,走吧。“
花语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最后看了一眼安不语的灵位。
就好像别去了过往,洗清了沉孽,从此之后,天高海阔,鹰飞鱼跃,天地逍遥。
……
凤家的小公主结婚是大事,余家二爷结婚更是大事,更何况是这两人的婚礼?